天子因为这句话,哈哈大笑。
他往后靠了靠。
“把你所想,都说与朕听听。”
他捏了一颗干果,没吃,在手里把玩着。
林叶思考了片刻,不是思考着天子的问题,而是思考着从何处先说。
片刻后,他回答。
“孤竹与冬泊这个局面,是陛下想要的,也是某人想要的。”
这话一说完,天子就微微皱眉:“你胆子这么小么?”
林叶再次开口:“孤竹与冬泊这个局面,是陛下想要的,也是拓跋烈想要的。”
天子嗯了一声:“继续说。”
林叶道:“拓跋烈必然是在许久之前,就察觉到了娄樊人准备南下的策略变了。”
说到这他看向天子,天子没回应,也看了林叶一眼。
林叶继续说道:“正因为拓跋烈看到了娄樊人的计划,他知道,可以将计就计。”
“第一步,他算准了孤竹不敢轻易和娄樊人勾结,所以他一定要安排人来,让孤竹国君相信这样做,有大好处。”
“第二步,孤竹国君在拓跋烈的授意下,答应了娄樊人的要求,为娄樊人南下做准备。”
“第三步,只要娄樊人从孤竹进入冬泊,拓跋烈就坚信,陛下必不能容孤竹。”
“第四步,因为陛下不信任他,再加上冬泊国内刚刚出过内乱,为了大局,陛下必会亲临云州。”
“第五步,陛下得知孤竹这边出事,臣与宁大人先后遇到伏击,大概会亲自到孤竹来。”
说到这,天子笑问:“朕可以来,也可以不来,那朕为何就非要来?”
林叶回答:“因为臣刚才所说的五步,不是拓跋烈准备的五步,而是陛下算准了的五步,所以陛下一定会来。”
他说:“不出危局,陛下无法看清楚,如今朝中文武,有多少人真心有多少假意。”
天子笑道:“朕是至尊,为何要以身犯险?朕留在歌陵谁也奈何不了朕,哪怕朕只是留在云州,也不会有人敢在朕面前放肆。”
林叶回答:“因为陛下的大计,这是最后一步。”
天子看林叶的眼神,已经满是欣赏。
林叶继续说道:“冬泊那边的局势忽然乱了,是因为陛下准备走这一步棋了。”
“御凌卫指挥使陆纲曾与臣说过,御凌卫很早之前就现了娄樊人的不对劲,可陛下并没有对此事有所指示,无应对,甚至是听之任之。”
林叶看向天子。
他说:“十几年来,陛下都没有对冬泊国君有过惩处,并非陛下不知道他与拓跋烈勾结,不知与娄樊人勾结,是因为时候未到。”
天子的笑意越浓了。
他之前确实对林叶的能力有所怀疑,对林叶不如刘疾弓单纯有所担忧。
现在的他,满眼都是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
林叶道:“拓跋烈要想反,唯一的机会就是设计让陛下离开歌陵,甚至是离开大玉。”
“十几年来,冬泊国君,孤竹国君,一定在暗中与拓跋烈勾结甚深。”
他说:“陛下知道,拓跋烈的计划要开始了,所以提前先把他的计划打乱一部分。”
“这一部分,就是冬泊国君的更替,陛下用玉羽成匆,换掉了玉羽成元。”
“如此一来,冬泊这边的局面,拓跋烈就不能完全控制,所以他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孤竹这边。”
“陛下只要到孤竹,他就必会行事,而且.......”
林叶再次看向天子。
“而且,陛下一直都在配合他。”
天子问:“何处配合?‘
林叶道:“其一,陛下来了,其二,陛下没带万域楼来。”
天子的心情啊,在这一刻真的是好到了极致。
林叶道:“拓跋烈又想谋逆,又不想背负骂名,所以就需要有人为他遮掩。”
“如果陛下在孤竹这边出了什么意外,而在云州的万域楼,就能以宰相的实权,封锁消息,不让歌陵知道陛下这边的情况。”
林叶深吸一口气。
他说:“大玉之内的人不知道陛下这边生了什么,但这个不知道,指的是百姓们不知道。”
“他们怕陛下,也怕百姓,因为他们深知陛下得百姓拥戴,百姓们才是陛下最大的依仗。”
“封锁消息,封的是大玉百姓的耳目,可那些手里有些权势,站在高处的人,他们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叶道:“经此一事,谁真心,谁假意,谁左右摇摆,谁笃定忠诚,陛下便能分辨。”
天子起身,走到车窗口,看着外边良久都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之后,天子轻轻吐出一口气。
“朕即位的那天说......朕要让大玉换一个样子,朕要让江山变颜色,朕要让天下尽开颜。”
他看着窗外,眼神有些复杂。
“朕还说过,朕要用三十年来做一件可以被史册永记的事,现在看来,三十年......不用那么久了。”
“朕不怕任何对手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你们。”
天子回头看向林叶:“他们这十几年来只积累了怨恨,而朕这十几年来,积累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