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胡宗宪喉咙受伤,指着杨长帆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等等,也只有这样才能说通了。
如果他还活着,那……
后方,另一马这才赶上,徐文长依旧是狼狈下马,看着苟延残喘的胡宗宪,终是一叹。
杨长帆无奈一叹:“余下的后面再说,船主可还有遗训?”
“有。”胡氏继而望向胡宗宪,“亡夫有云,害亡夫者,非宗宪也。”
“什么?”一领当即喊道,“还能有谁?”
“不管这些!诱船主上岸的正是此老贼!”
“先杀了再说?”
赵光头回身大骂:“都闭嘴,听老夫人说完!”
胡氏这才说道:“杀不杀他,诸位来定。亡夫只是说,真正害死他的并非胡宗宪。”
“谁?”赵光头当即道,“如今杭州已取!便是天王老子,咱们也要杀过去为船主报仇!”
众人屏息静听。
只闻老妇道:“朱厚熜。”
众人面面相觑。
“朱厚什么?”
“这人谁啊?”
一领当即骂道:“狗皇帝?!”
又是一阵沉默,赵光头刚刚说出了一番豪言壮志,这会儿也不得不哑了。
这仇,有点难报啊。
“领这话说的妙。”杨长帆望向刚刚开骂的那位领,“‘狗皇帝’这三个字,老船主在的时候,是不敢说的吧?”
领哑然,只等着杨长帆说后面的话。
杨长帆扶着胡氏继而说道:“老船主虽身在九州,却始终心系大明,视己为臣子,想封王,从未对大明皇帝有所不敬,可现在结果已经摆在眼前,老船主一心报国,怎奈君昏臣奸,终致老船主于死地,我等救之不及。”
众人难免唏嘘,破了杭州又如何?
老船主再也回不来了。
纵观汪直一生,虽名为海寇,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敌人,放眼四海皆是朋友,为人重义,处事讲信,得知属下徐海等人私自劫掠后第一时间逐出门户,虽与倭人勾结是真,但从未行卖国扰民之事。
相比于太多“瑕不掩瑜”“功大于过”的人物,他反而更加光明正大一些。
杨长帆看到的更多,汪直生对了时代,也生错了时代。这个时代好,好在大海给了人们太多的机会,这个时代烂,烂在皇室对于一切的蔑视。
五十年后,一个叫作郑芝龙的男人将会出生,他将同样在九州,在平户建立一个海上王国,走过与汪直同样的道路,只是最重要的一步他成功了,招安归明封王,荡平东海,其子郑成功更是虎据苔湾,攘夷辅国,终是在明末昏暗历史上书下惊鸿一瞥。
而汪直起家,足足比郑芝龙早了80年。
大航海时代,80年预示着太多太多。
杨长帆收起了自己最先的态度。
科举并非无用。
他可以让歪曲过的孔孟之道,君臣之礼,死死地烙印在每个人脑袋里,即便强如汪直,依然无法跳脱,人生的终极归宿再非是真理,而是实际,而是封王封侯,以正其名。
汪直是这样,胡宗宪是这样,曾经的徐文长也是这样,人活于世,能遵循“圣人之说”,为帝王尽忠尽孝,这就是全部。
选拨人才不假,禁锢思维更甚。
杨长帆默认一叹:“夫人,船主葬于何地?”
“胡宗宪命人运回徽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