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小舍,货品制作上的事已完全不用杨长帆操心,他只静静躺在渔网吊床上想着后面的事情。在现有的工具工艺条件下,如何搞好一个火器作坊,虽然是本专业的,但具体知识都是建立在现代工业基础上而言的,书本上更不可能教你如何自制土枪土炮。
正绞尽脑汁想着,翘儿着急忙慌晃了晃吊床:“相公……我想躲躲了。”
“嗯?”杨长帆直起身子,很容易看到了不远处嚣张而来的豪华座驾,不禁笑出声来,“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么,这马车规格好歹要二品。”
“管他死活,我先进屋了。”翘儿真是被何永强看一眼都浑身难受。
杨长帆伸了个懒腰,跃下吊床,这帮人真是不给人闲暇的功夫啊。
轿车照例停在,车夫照例扶着何永强迈下车来,何永强也照例持扇作揖:“别来无恙!”
“无恙!”杨长帆也照例笑呵呵招待何永强坐下,招呼凤海,找个年轻些的女帮工泡茶。
何永强余光扫了一圈,翘儿又不在,扫兴。不过也罢了,自己也没指望能看见她,况且沥海已经出现了一位更美艳的女人。
杨长帆虽热情招待,可何永强偏偏不坐,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长帆受封七品,也不曾通知为兄,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杨长帆连连谦道:“一介虚职!小事!小事!家中正筹宴席,帖子还在做。兄台若不嫌弃我家寒酸,请帖自当送至府上。”
“哪里的话!贤弟的宴,我说什么都要来!”何永强眼睛一亮,“可说好了,必须请我。”
“必须请。”
说到这份上,何永强才拂袍落座,说起正事。
“之前说的那批货,在办了,还需些时日。”
“不急不急。”
“呵呵,贤弟有了财的门道,种海自然不急了。”
“谈不上。”杨长帆不敢炫富,“商营的规矩兄台最清楚不过,五分利里,四分都要纳出去的。”
何永强闻言握着扇子真诚道:“不瞒你说,为兄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这事啊!”
“怎么说?”
“海知县上任的事情你可知晓?”
“知晓。”杨长帆干笑道,“只是我产业都在所里,海知县管不到。”
“不然!”何永强立刻摆了摆扇子,“你人依然是会稽人,又有祭酒之职,海知县不管你谁管你?”
“这么说也对。”
“要说这海知县,也真是不识抬举,屁股没坐热,就把咱们会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惹上了一遍。”
“我爹他们也气得不轻,我们沥海是有的闹了。”
“别说沥海,县城那边为兄也安排好了。”何永强微微一笑,“脱离了咱们这些人物,他一个光杆知县,什么都做不成。”
“本茂兄为民谋福,愚弟钦佩啊!”屁股决定脑袋,杨长帆毫无疑问是站在地主阶级一边的。
“贤弟言重,为兄虽有能耐对付海知县,但正所谓先礼后兵……”何永强说着,凑近一些小声道,“往常来说,新官上任,咱们都该一起摆个接风宴,可海知县上任并未通知任何人,还没等咱们摆宴,他就开始针对咱们下手。我寻思着,这人兴许是脑子不好使,变着法的逼咱们上贡。”
“海瑞这名字我听过,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要搞死咱们而已。”
“那也要先试试不是?”
“可以试,但没用。”
“那也要试,不试怎么知道?”何永强继而说道,“我带个头,大家齐送见面礼,县城里的人物都已响应。如今贤弟也是会稽有名号的人物了,我也自然要考虑到贤弟……”
杨长帆这才转过弯来,原来是来要礼金的,由何永强代表土豪劣商们统一行贿。
这当然纯粹是偷鸡不成必定失几斤米的行为。
“本茂兄,实不相瞒……”杨长帆苦兮兮地捶了下腿,“大家统一走关系,愚弟本该参与,奈何愚弟走错了一步,重礼都送给了前任徐知县,现下实在捉襟见肘。”
“明白了。”何永强也不催,直接起身,“那纯粹是为兄自作多情了,保重。”
“何苦呢?”杨长帆起身追去。
何永强叹了口气:“我一片赤诚邀贤弟共事,贤弟这般推脱,实在心寒。”
何永强如此欲擒故纵,本是指望杨长帆磨不开面子,参与到行贿队伍中来,却见杨长帆少做思索,“哦”了一声后作揖道:“那恕不远送!”
何永强尴尬地愣在当场,这就恕不远送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那我走了?”何永强惊讶回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