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章是张九龄的弟弟,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家还记得顾青父母当初的救命之恩,说明张家都是厚道人。
前世见过太多忘恩负义之人,如今见到有人主动拜谢救命之恩,顾青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这位,呃,这位叔叔……”顾青脑海里组织着措辞。
张九章失笑,捋须道:“顾青,你父母当年与我张家甚为相得,两家可谓世交,既是世交,辈分要先弄清楚,丝毫不能乱的。你父母当年称我兄九龄为叔伯,你若叫我叔叔,两家的辈分可就有点乱了。”
顾青失望叹气,还以为能混过去呢。
毕竟是张怀玉的叔公,若自己叫他叔叔,以后顾青就是张怀玉的长辈,下次见面摁着她的脑袋逼她给自己行晚辈礼,何其之爽。
既然被人纠正,顾青只好重新见礼:“呃,叔公?”
张九章笑道:“叔公亦可,你父母当年唤我二叔,唤我弟张九皋三叔,准确的说,你应叫我二叔公。”
顾青强笑,一股浓浓的偏远山区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进城认亲的即视感……
郝东来和石大兴临时变成服务员,战战兢兢地奉上点心酒水,张九章礼貌地朝二人笑了笑。
这一笑顿时给了两位掌柜灿烂的阳光,两位掌柜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心安理得地在屋子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一副“我是顾青铁杆心腹亲信”的样子,像包厢里负责点歌倒酒的公主一样死赖着不走了。
张九章涵养够高,丝毫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样子,只是将顾青拉来坐在他身边,捋着一把青须叹道:“一晃已十年了,当年那一夜激战老夫仍时常梦见,令尊令堂是真豪侠,老夫至今仍神往令尊令堂的风采,所幸有生之年能见他们的后人,也算得偿所愿了。”
亲密地拍了拍顾青的肩,张九章笑道:“老夫看了怀玉的信,信上说了你的境况,你今年已十八岁了?”
顾青恭敬地道:“是。”
“可有娶亲?”
“尚未娶亲。”
张九章叹息:“想必是以前日子过得穷苦,家中又无双亲做主,想成亲也没办法。”
顾青笑道:“我还小,暂时不打算成亲。”
张九章愕然:“十八岁……还小?”
顾青亦回望他,一脸无辜。
十八岁不小吗?前世三十多岁才结婚的人多着呢,十八岁的我还是个宝宝。
“要成亲了啊,年岁不小,不可耽误,顾家香火仅你一支,你若有孝心,当尽快成亲,将香火延续下去。”张九章严肃地道。
没等顾青反应,张九章缓缓道:“老夫原本觉得张怀玉与你相识,又是男未婚女未嫁,应当合适,不过张怀玉是庶出,我张家若将庶女嫁给救命恩人之后,未免对恩人不敬,老夫膝下无女,三弟张九皋倒有一女是正妻所出,不过自小娇惯,有些野,怪我张家教女无方,惭愧!若侄孙有意的话,张九皋之女可……”
话没说完,顾青急忙打断:“不不,叔公,二叔公莫客气了……”
张九章一滞,老夫跟你聊正经娶妻的事,你特么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特么的“客气”?
顾青又改口:“二叔公莫操心了,晚辈的亲事自己能料理。”
张九章挑眉:“哦?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说出来我张家为你做主,你父母不在了,我张家便是你的长辈,你成亲之日老夫可是要坐高堂的。”
顾青抿唇。
感觉这位老人家不太会聊天,聊着聊着就把天聊死了。
见顾青尴尬的模样,张九章叹了口气,还是转移了话题:“老夫听说你因平南诏之乱有功被封官,如今在左卫任职?”
“是。”
张九章笑道:“不靠父母恩荫,全凭自己的本事封官,顾家的人果然不凡,先在左卫好好干着,你还是太年轻了,官当大了恐有非议,过两年若有机会,老夫会寻机为你活动一番,左卫内若有不顺心之事,或是对官场有何不解之事,径可来找老夫,老夫住在道政坊,明日有空去老夫家认认门。”
说着张九章一顿,看了看屋子四周的环境,皱眉道:“此地不宜长居,老夫在平康坊尚有一套故宅无人居住,旧是旧了点,老夫着人修缮一番,那套宅子便送你吧。”
顾青笑道:“多谢二叔公的心意,晚辈心领了,但今日觐见陛下后,蒙陛下垂青,已给晚辈赐了一套宅子,过几日便有户部官员来与晚辈交接。”
张九章颇为意外地打量他,随即看到顾青正挂在腰间的银鱼袋,不由愈惊讶,随即面色恢复正常,捋须缓缓道:“看怀玉的信里说你如何了得,老夫已不敢小看你,谁知还是小看你了,好孩子,你从小无父无母,一身本事想必也是迫不得已被逼出来的,这些年你受苦了。”
又说了一番闲话后,张九章起身告辞。
临走前与顾青约定,明日派人来请顾青去张府做客,顾青笑着答应了。
张九章走后,郝东来和石大兴一个箭步冲到顾青面前,两眼放光道:“未曾想少郎君在长安竟有如此人脉,少郎君你隐藏得好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