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虽是穿越者,但直接穿在娘胎里,被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仕途多年,母亲已头斑白,脸上的皱纹诉说着岁月流逝,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王渊亦被击中内心柔软。
王猛说道:“阿妈,先进去再说。”
王姜氏被王渊搀扶着去堂屋,刚刚坐定,又从卧室拿出一堆布鞋。有给儿子的,有给儿媳的,还有给孙辈的,也不知这些鞋已做好了多少年。
贵州,实在太远,进京一趟不容易。
第二天,王渊让妻儿都换上新鞋,穿着前往穿青寨给父亲扫墓。
又是一番物是人非,方寨主已经病故,儿子方正继承寨主之位。刘木匠中风躺在床上,不过他的次子,已经考上举人,跟长子刘耀祖一样有出息。
袁家父子皆不在,袁刚也病死了,袁志是宋氏家将,袁达在边镇当总兵。
就连王渊的同龄人,也有很多搬去山下,毕竟山里土地贫瘠。
入眼所见,多为生面孔,王渊反而成了贵客。
请人将以前的旧房子重修,王渊就在山里住下来,也算是结庐而居为父亲守丧。孩子们只逗留一月,便纷纷返回京城,只有宋灵儿和黄峨留下来。
又在山上起一书院,王渊每天抽几个小时,亲自教穿青寨的孩童读书,闲暇时候则继续完善经济学理论。
宋灵儿倒是挺自在,仿佛回到少女时代,见天拉着黄峨去打猎,可惜没找到以前喂养那只熊猫。
听说当朝太师在山中结庐讲学,贵阳富户纷纷把子弟送来读书,许多贫寒士子也自前来求学。不到两月,穿青寨便热闹起来,仅王渊新收的学生就有数百人。
宋公子也经常进山,讨教一些物理学知识,还请王渊教他如何做实验。
黄峨被宋灵儿折腾得够呛,实在不想再去打猎了,竟被宋公子聘去宋氏族学做物理老师。于是乎,黄峨也焕青春,不用想着相夫教子,每天授课、读书、写诗,还在宋氏族学建成了一个实验室。
对于宋灵儿来说,这样的日子最自在,犹如动物被放归山林。
对于黄峨来说,这样的日子也很舒服,她仿佛成了归隐田园的女隐士。
就是苦了京中几位妾室,三年都见不到丈夫,除非她们专门跑来贵州一趟。
王渊丁忧的第二年,播州乱起。
起因是杨氏旁支土司,无故霸占民田,弄出好几条人命,激起当地苗族起义(其实是乡民暴动)。桐梓营和绥阳营立即出动,不但弄死了那个小土司,还以追击余孽为借口,进入播州杨氏的核心地盘。
杨氏母子大惊,召集土兵打了一仗,被线膛火枪打得溃不成军。
土司杨相畏罪自杀。
杨母带着孙子杨烈请降,播州就此改土归流,整体划归贵州管辖,贵州终于增设右布政使。
朝廷也没有为难杨家,允许他们保留浮财及五千亩地,但剩下的土地全都得交出来。即便如此,杨家数百年积累的财产,也够他们世世代代当富家翁。
西南地区的心腹大患,终于彻底扫除了,小皇帝都不知道该在哪里用兵。
老挝?
汪鋐正在撺掇小皇帝收回老挝,在原有的“老挝宣慰使司”的基础上,设置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司。说白了,就是在老挝建省,仿照明初统治贵州的旧例。
此议引巨大争执,激进派、少壮派和投机派纷纷响应,改革派内部甚至因此出现分裂。
这完全出乎王渊预料之外,乱子竟然不是旧党的反攻倒算,而是投机派起的领土扩张建议。甚至那些年轻的言官,也有许多高呼着开疆拓土,整个朝廷弥漫着一种狂妄自信的风气。
五位阁臣,次辅汪鋐是起者,辅毛纪坚决反对,王廷相保持沉默,罗钦顺建议慎重,陈雍对此不表意见。
桂萼撺掇着常伦,又拉严嵩一起,裹挟年轻的物理门人,大肆鼓吹扩张言论。
心学官员纷纷劝谏,认为交趾收服才几年,就算要在老挝建省,也得把交趾彻底理顺之后再说。
双方势均力敌,但身居中枢的心学与物理弟子,已经产生明显的裂痕。
汪鋐这家伙,竟以一己之力,把王渊精心设计的局面搅乱。
朱载堻被说动了,他迫切想要用军功来建立权威。连续试探好几轮,小皇帝终于忍不住,直接下令在老挝设立卫所。
也算他还有些脑子,老挝连卫所都没有,全是一堆土司,设个屁的省啊?
先得派军队过去,接着移民耕种,并吸纳当地的汉人或亲汉者,展一二十年看能不能建省。
很可惜,明军大败。
不是老挝土司的兵力有多强悍,而是那里遍布荒山野岭,蛇虫鼠蚁和气候将明军击败。
但是,小皇帝宣布自己胜利,朝廷也对外公布捷报,就连老挝土司都服软了,因为那些土司也损失惨重。经此一役,大明在老挝设立四卫十二所,算是进一步加强对老挝的控制。
私底下则众说纷纭,甚至形成一种共识,缺了王太师不能乱打仗。
小皇帝被搞得灰头土脸,只能继续选择忍耐,不敢急冲冲的迅速收回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