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
巡按御史翁万达,找到漕运参将刘玺:“刘将军,四川私盐窝案,内阁已命三法司联合调查,派遣官员皆由王尚书亲自挑选。此事,刘将军可知?”
刘玺点头道:“听说了。”
翁万达逼问:“那刘将军还在等什么?为了清查盐务,播州土司叛乱都不怕,王尚书还怕那些宗室权贵?”
刘玺犹豫道:“可咱们要动的是漕运,漕粮若是延误,比土司叛乱严重得多。”
翁万达整理衣襟,朝刘玺一揖到底:“就在淮关,有一批漕船等待北上,已探明漕船之中有大量私盐,请刘将军立即兵搜查!”
“漕船查不得啊。”刘玺面露难色。
刚刚还恭敬无比的翁万达,突然厉声斥责:“什么青菜刘、穷鬼刘,还以为你是武官中的清廉之辈,没想到也是一丘之貉!你怕那镇远侯,某却不怕,某这就只身去淮关清查私盐!”
刘玺一声叹息:“唉,你不用激我,随你去便是了。”
一个武将中的异类,一个七品巡按御史,就这样结伴前往淮安钞关,准备对着全国私盐核心区域开刀。
“整兵,备船!”
刘玺一声令下,漕兵便迅速集结起来。
不到半日,淮安钞关就被兵船前后阻住,即将放行的官船和漕船全部等着搜查。
钞关主事张鹏被吓坏了,连忙跑来过问:“刘将军,这是何意?”
刘玺冷哼道:“搜查私盐!”
张鹏望着密密麻麻的河上船只,问道:“这么多船,全部搜检一遍?”
刘玺说:“全部搜检!”
张鹏愣了愣,随即无比惭愧,拱手行礼说:“将军清正不阿,在下佩服,请恕在下不能帮忙。”
“你别捣乱便是!”刘玺鄙视道。
张鹏更加自惭形秽,躲进钞关不敢再出来露面。他明明是文官,却不敢得罪权贵,反而是一个武将挺身而出。
钞关主事都是新人,以应届进士为主,他们一腔热血未冷,但又迫于现实只能随波逐流。张鹏主事淮关已经半年,深知官船走私猖獗,里面的水太深了,不是他这个正七品小官能掺和的。
刘玺让属下搬来一张太师椅,就坐在运河边上,对翁万达说:“翁御史,兵都交给你,慢慢去查吧!”
翁万达微笑道:“先生高义。”
运河水面已经乱成一团,翁万达指挥漕兵登船搜检,勒令每艘船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得放过。
他们搜查的第一艘官船,就打算抗拒搜检,还有个回京复命的按察副使,对着翁万达怒斥道:“简直胡闹,本官的船你也敢搜?”
翁万达拱手向北:“吾身为巡按御史,奉皇命搜查私盐。《大明律》写得明明白白,贩卖私盐拒捕者,斩!来人啦,给我搜,谁敢反抗当场格杀!”
漕兵一个个抽刀,再无人敢拦。
半个小时之后,向翁万达复命:“翁御史,船上并无私盐,但私带景德镇瓷器数十担。”
翁万达冷笑:“瓷器扣下,放他们过去。”
那位来自江西的按察副使,顿时脸色苍白。官船带私货实属平常,大家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沿途钞关都懒得检查,但被巡按御史抓到又是另一回事儿。他这次是考满回京述职,顺便带些瓷器北上,不用交税还不花运费,赚到的利润全都装进自家腰包。
被巡按御史参上一本,这次回京别想升官了,只求不要被降职就好。
漕兵们开始搜查第二艘船,就在此时,漕运总兵、镇远侯顾宁突然来了。顾宁愤怒异常,指着刘玺破口大骂:“好你个青菜刘,区区一个参将,就敢拦截钞关官船,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淮安漕运参将,你的职责是保持漕运通畅,这一艘艘慢慢搜检,误了漕运你担待得起吗?给老子立即把兵收回来,否则扒了你的皮!王八蛋,一个武官去读书,脑子都他娘的读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