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对袁达说:“袁二,令士卒包围李家,一个都不许放走。再派人去把钱塘知县常伦、主簿周明伦喊来,这是他们钱塘县的事情。郑仵作,等知县到了,你立即开膛验尸!”
李伯汉已经腿脚软,用哀求的语气说:“王总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袁达立即出去办事,常伦还没有赶到,浙江镇守太监王堂、浙江左布政使王绍、浙江按察使原轩、杭州知府梁材就陆续来了。另外到场之人,还有钱塘李氏另外两房的当家人,以及杭州府其他几个大族当家人。
“坐,不要说话!”
来一个,王渊就让他们坐下,并且不得随便开口,没一会儿竟坐了十多个。
只有浙江镇守太监王堂,擅自开口劝解道:“王总制,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不如咱家做个和事之人,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翻篇了。”
王渊丝毫不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问道:“你是谁的人?张永,谷大用,还是张雄?”
这三个大太监,随便拿出一个,都可以跟内阁和六部对刚,令朝中文武百官闻之色变。
但王渊,不仅直呼其名,而且毫无畏惧之心。
王堂尴尬一笑:“王总制,我是陛下的人。”
“那巧了,本督也是陛下的人,”王渊死盯着王堂,“陛下有令,浙江事务由我全权负责,你难道想违抗陛下的敕令?又或者,你怕本督太清闲,想找点案子让本督查查?”
王堂瞬间身形矮了几寸,赔笑道:“王总制说笑了,我只是来劝劝。”
“那你可以走了,本督不听劝。”王渊没给好脸色。
王堂估计得了李家的好处,居然还赖着不走,矮身拱手道:“王总制……”
“滚!”
王渊一声怒喝。
王堂吓得浑身一颤,拱手道:“王总制,那……那我就先走了。”
在场的官员看得目瞪口呆,王堂作为浙江镇守太监,平时作威作福嚣张无比,把浙江本地官员搞得焦头烂额。谁曾想,竟被总督当孙子呵斥,而且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真走了。
本来还想为李家求情的原轩、梁材等官,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犹如修炼枯禅的高僧一般闭口静坐。
左布政使王绍必须说话,因为他跟李伯汉的爷爷有旧,而且交情还不浅,不帮忙根本说不过去。王绍拱手道:“王总制,钱塘李氏乃书香世家……”
“书香世家?”王渊直接打断,“溺毙女婴,戕害骨肉,读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若这便是读书人,那我以自己身为读书人而感到羞耻!”
王绍说道:“这女婴多半是病死的,并非李氏所害。”
此时知县常伦、主簿周明伦已至,王渊面无表情道:“事实如何,验尸之后再说。郑仵作,开始吧!”
郑仵作放下木箱,拿出几样专业器材。他用小刀划开死婴肚膛,捣鼓一番,拱手道:“总督老爷,此婴确系溺毙。”
“你胡说八道!”李伯汉跳起来大骂。
王渊先站过去观看,其他人也捂着鼻子靠近。
郑仵作指着腔膛说:“两肺表面润泽,颜色较淡,呈灰色,其中夹杂淡红色血斑。这种血斑,被仵作们唤为‘溺死斑’,是溺死之人肺部独有的斑点。”
王渊命令道:“郑仵作,你若有把握,就在验尸文书上签字。常知县,你负责审理此案。朝廷有法令,溺婴者流放充军,知情不报者同罪,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
“是!”常伦和郑仵作齐声领命。
王绍惊讶的看向李伯汉:“竟真是溺死的,贤侄你……你好糊涂啊!”
李伯汉直接瘫坐在地,突然又跳起来,指着王渊大喊:“我祖父是状元,我李家在朝中门生故吏无数,杭州望族皆为我李氏姻亲,你不能就这样把我流放了!”
王渊看向众人:“你们要为他说情吗?”
无人应答,就连钱塘李氏的长房、二房都闭口不言。连浙江镇守太监都滚了,谁再敢跳出来揽事儿,不是自己找死吗?
李伯汉见没人帮他说话,又歇斯底里道:“我是廪生,我有功名的,我有功名的……”
王渊一脚将其踹倒:“朝廷法令只说,官员溺婴者上报朝廷处理。你只有功名,没有官身,按制当流放充军。”
“我我……我不服,浙江溺婴之人,又非只我一个,凭什么只来我李家抓人!”李伯汉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什么话都往外吐,在场之人很想把他掐死。
王渊冷笑道:“都知道我在严查溺婴恶俗,和尚道士们搞出那么大动静,你居然还敢顶风作案。自作孽,不可活!”
李伯汉爬到王渊面前,抱着王渊的腿,哭嚎大叫:“王总制,你饶我一命吧,我下次定然不敢了。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我爹就在贵州当官,他一定在贵州关照王家……”
众人听到这话,俱皆摇头不已。
常伦带着县衙皂吏,将李伯汉拖出去审问,而王渊也开始了真正的表演。
只见王渊望着女婴尸体,突然双膝跪地,磕头拜道:“天妃娘娘在上,本督来迟一步,还望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