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东面最弱?”吕好问捻须而言,似乎意识到了吕颐浩的意图。
“非止如此。”刘子羽稍微一顿,继续言道。“好教两位相公知道,职方司讨论,东面白河畔的豫山大营既然空置,金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扔下如此好的据点,说不得便是在彼处做了后勤大营。而且,之前陈尚书也有言,说是护城河水虽然来源颇多,但主要还是从白河引来,这几日护城河水位下降明显,却不是填河所致,十之八九也是金军从东面做了截断之类的手脚。但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又显得太过明显了些。”赵玖也算是‘久历兵事’了,闻言不由负手一叹。“好像专门引诱我们去攻一般。”
“不错。”刘子羽蹙眉相对。“东面有白河做阻拦,即便是能出城突袭胜一场,也会被金军骑兵瞬间左右兜住。”
吕颐浩闻得此言,拢手一叹,也放弃了多余的心思,只是依然稍有不甘:“但护城河又该如何?”
“护城河也不必管了。”因为视线缘故,赵玖远远往侧面看去,方才在视野内寻到一段护城河,只见彼处因为塞满了尸、杂物、冰棱,颜色显得格外诡异,又在清晨阳光下微微反光,却是顿了一顿方才应声。“这几日宫中水缸冰结的越来越厚,本就撑不了几日,而完颜兀术如此姿态,根本就是了狠,说不得再过两日便能看到正经攻势……”
刘子羽欲言又止。
“什么?”白气弥漫之中,吕颐浩蹙眉相对。“有话便说。”
“今日应该便能见到正经攻城器械了。”刘子羽沉声相对。“城东那里,昨日眼见着有无数云梯和几座鹅车送到北面完颜兀术大营方向,而今日护城河就已经结冰深厚……”
赵玖缓缓颔。
“还有。”刘子羽复又言道。“陈尚书要求今日后便拆除这最后几座望楼……”
“这是什么荒唐言语?”吕颐浩茫然之余不由作色。
“是为了防砲。”不待刘子羽开口,赵玖便从容相对。“过几日金军砲车一起,高墙高楼徒劳沦为靶子,一旦被砸碎,反而容易产生伤亡。”
“陈尚书确是如此言语。”刘彦修颔以对。
“官家,”吕颐浩终于忍不住了。“臣方来数月,之前又多在豫山,未曾细看此城,今日见到反而不安……恕臣直言,陈规所行守城法式,闻所未闻,且此城行制,也……”
“你所言闻所未闻,多是朕与他一起定下的。”赵玖直接打断对方言道。“他的法子和路数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事到如今,吕相公便是有言语,也请稍缓……切不可耽误守城。”
吕颐浩登时气闷。
而片刻之后,随着阳光普照,城内城外炊烟散去,引两位相公和一些重臣并排坐在瓮城望楼上的赵官家等人,自是第一次见到了金军的攻城军势。
相对应而言,金军也是第一次与这个形制古怪的城池产生了亲密接触。
城内必然有砲位,所以金军在距离城墙外足足三百步远的位置修筑了高大土台,而完颜兀术今日第一次出面来看,却也是引三位万户、几十位猛安在此排好座位,从容观看。
照理说,应该没人指望大规模起砲之前便能攻破营建了大半年的一国陪都,实际上,金军此番攻城,依然是以张遇部驱赶民夫为主,不过投入了两个猛安的核心甲士罢了,目标也只是城北一处……显然是一个试探性的动作。
但问题在于,不知道为何,从宋人高官那里来看,从金军将领那里来看,这座城池依然给人一种可以一鼓而下的感觉……
“这南阳城的城墙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矮吧?”完颜拔离速在台后前后移动,上蹿下跳,伸手比划了许久方才上台,然后甫一开口便说出了心中疑惑。“咱们这个台子是一丈五高的,这么比划下来,这堂堂宋国陪都的城墙怎么看起来才四丈不到?莫说太原、东京,便是寻常宋国边郡大城也比不上吧?”
周围金将闻言纷纷比出手指去量,唯独上完颜兀术坐在那里微微蹙眉,好像又在甩脸色……没办法,他几何学有点差,莫说跟对面赵官家还有陈规比,跟自己的下属都有些差距,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