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沂中愈觉得头脑混乱:“统制唤我来专门帮你掌握调度?那统制去何处?”
“时候未到,暂时不去何处。”韩世忠摇头不止。“且陪你在此处看着便是。”
杨沂中思绪彻底混乱,根本不明所以,但军中阶级在此,也只好俯听命。旋即,数百明晃晃的御前班直便被韩世忠当众拆解,却是以队将为直属指挥官,当众铺开,在金军目视之下,哗啦啦一片投入到了东面围攻序列之中。
“蒲卢浑!”
大寨东侧,一片因为拆了军帐而显得极为宽阔的空地之上,和外面的热火朝天不同,此处居然是一片寂静,但见到宋军如此明显的增兵场景,还是有一名带着面甲的老成奚人军官仗着身份和资历忍不住向坐在旁边地上的蒲卢浑开了口。“宋人增兵了,咱们要不要寻四太子叫些援兵?”
同样带着面甲的蒲卢浑扭过头去,冷冷相询:“萧糺里,俺之前是不是下了军令,除了阿黎不那个谋克外,全军骑兵牽马列队,坐下噤声不动,只准听俺一人开口吗?”
这话听着便不好,萧糺里一时慌乱,便赶紧松开马缰,伏地请罪。
然而,这位完颜兀术麾下席猛安却又摇头:“你居然还松开了战马?却不能看你是奚族贵人,又是三太子小丈人的面上饶你了。”
萧糺里愕然抬头,刚要辩解,旁边早有女真谋克阿黎不引数名女真甲士上前,就在蒲卢浑与千余金国骑兵身前亲自按住了此人,并抓着此人的葫芦状铁盔向后扯去。
此时,蒲卢浑方才亲自起身,却连这奚族贵人的面甲都不解开,只是取下自己硬弓,又从对方腰前箭筒中抽出一支女真长簇箭来,然后顺势张弓对准对方眼眶……且说,女真箭矢以箭头长锐、极善破甲闻名,箭头甚至长达五六寸,那萧糺里哪里不知道厉害,只是他再如何奋力挣扎,都根本晃动不开……而蒲卢浑只是随手一松弓弦,箭头便整个没入了身前之人的眼中,后者被射中之后,居然还手脚颤了一颤,才再无动静。
杀了此人,蒲卢浑宛若无事一般重新坐回,却还是牵着马静坐不动,周围各族铁甲骑兵,各自骇然,却是半点都不敢动弹了。
就这样,不过又是片刻,前方奉命去‘拼死抵抗’的两个猛安中的‘汉儿补充兵’见到‘无数’明晃晃的御前班直涌来,气势再度一泄,却是继外围大栅、壕沟之后,终于又丢掉了一层内墙。
韩世忠的中军欢呼雀跃,便在绰号黑龙的王胜指挥下,上前一拥而上,复又奋力推倒了这层泥木构造的矮墙,进一步打开了进军的通道!
而与此同时,居然又一骑飞驰来到下蔡城下,并登上城头,手捧令旗,俯而拜:
“张太尉,俺家韩统制请再增兵最少一千!还请务必从正面(金军大营西侧)兵!”
张伯英闻言怒极反笑,却又不言……他倒想看看,这鸟韩五到底有完没完?!今日谁又能说动他兵?!
“臣御史中丞张浚……”
“张中丞莫要再胡说了!”张俊愤然回身,厉声相对。“我不知道泼韩五在谋划什么,但却知道正面金军大寨防备最为严密,又有两个猛安,兵力极强。此时再撤兵一千,怕是待我军疲惫,完颜兀术便要亲自引中军和这两千金兵奋勇杀出来了……就这几里路,一旦抵挡不住,呈溃败之势,怕是下蔡也要为溃兵所卷,此处也将不保!此处不保,谁人能保?!”
“臣以为张统制所言甚是。”赵鼎也不再犹豫。“官家安危,不可轻掷!”
“臣也以为如此。”王渊也严肃起身朝赵玖俯。
张浚默然失声。
“张卿……朕说的是张太尉,你过来跟前,朕有话与你说。”赵玖思索片刻,终于还是主动开口了,却是朝张伯英招手示意。
“官家!臣……”张俊赶紧上前,俯相对,便要继续劝解,却不料赵官家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双手,也是心中一惊,赶紧双膝跪下。
“张卿察觉到了吗?”赵玖一声叹气,勉力低声相对,然而虽是低声,但在区区城头再无人敢出声的情况下也多有人能听得到。“朕双手若不放在身前膝上,便要颤抖无行的……因为朕今日亲眼见万军相扑,气势逼人,却只是烟尘一片,连一点战况都看不懂,糊里糊涂中,是真怕今日战败死在这里!”
张俊喏喏不敢言,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但朕怕归怕,却也明白,局势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胜负都在你和韩卿身上,朕是无用的。”赵官家继续缓缓而言。“你们的争执,朕也不懂。偏偏韩卿又在阵前,朕此时只能指望张卿一个人了,希望张卿还记得当日淝水口言语,无论如何尽量替朕维持一二……张卿,朕真怕死,可也真想打赢这一仗,所以你务必给朕说实话,真的不能应了韩卿吗?”
张俊跪在地上,惶恐失措,又犹豫迟疑,但终于还是咬牙点头:“臣大略猜到,韩五这厮是想借调兵窥得寨中虚实,所以不得不从前线调度……臣现在就让刘宝顺着河堤去寻他,再将督战队改敢死队,全部压上!请官家放心,今日但有臣性命在,必然保官家安泰!”
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