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就是个水中泼皮,故意扮丑的,江湖上历来有这般人物!”刘麟赶紧劝说。“若是一惊一乍,反而中了他的计策!”
“刘公子说的不错。”旁边有女真猛安忍不住插嘴。“真要是被这么一个水上小丑给葬送了战机,那将军岂不是成了笑话?快天黑了,若不能吃下这支宋军,到时候真有水匪围过来,狼狈撤走,岂不是被人咬定吃了败仗?”
完颜塞里左思右想,却怎么都想不通哪里不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在疑神疑鬼了,便只好点头下令,乃是要集中精锐,连续硬凿,务必落日前冲垮宋军!
闻得军令,金军蜂拥向前,不少人奔跑走马中溅起无数水花,在夕阳下与甲胄一起反光,煞是壮观!
而见到这一幕,完颜塞里的不安感却又再度涌上心头,唯独总是难以说清楚具体是什么……有这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下令全军立即撤走,但终究是理性压住了感性。
战事再开,金军全军前压,双方开始在没到小腿位置的水中交战,每一人死,溅起无数水花的同时,很快便重新将之前的血池重新染红……而这一次,岳鹏举干脆亲自下马,率休息了半日的几百踏白骑兵步战向前!
故此,虽然宋军军阵渐渐颓势明显,却居然还是死死将金军顶在葫芦腰处。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完颜塞里,心情烦躁不堪,而甫一回头,却又遥遥看见那艘古怪小船出现在了自己左后侧,并在继续歌唱。
一瞬间,这名金国宗室大将心中警惕心更加强烈,而且被此人彻底吸引住了目光。而由于前方厮杀声中他根本听不清对方歌唱,所以完颜塞里居然选择了扔下将旗,驰马到左后方滩边,立马于浅水中去听对方歌曲。
而这一次,他又一次听清了对方的歌词。
正所谓:
“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求富贵不做官。
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
一朝金人来济州,杀我兄弟毁我田。
今日又来水泊中,如何能放他生天?”
听到这里,莫说完颜塞里,便是一旁的刘麟也警惕心大作,但二人对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别样的疑惑……很显然,他们既然来到水泊作战,就都对梁山泊的水匪出来助宋军一臂之力有过猜想,所以并不为此人的立场和可能的水面袭击而觉得太意外,唯独他们二人也都从此人此船上察觉到了一丝违反常理的危险现象,却又一时说不清道不明罢了。
但由不得他们多想了,随着此人驾船远远在芦苇荡前转了个弯,然后一声长长的渔歌号子‘哎吼’重重落音!整个缩头滩两侧芦苇荡中,竟然宛如打雷一般,传来了震天的呼应号子!
真的是如打雷一般!
数千人数万人一起声呼喊,在辽阔的水面之上反复震荡,登时便惊得正在作战的金军、宋军各自失措!
而完颜塞里与刘麟,却是在一个最佳位置,亲眼看到了一副壮观景象——夕阳下,数以千计的小舟自芦苇荡中涌出,每舟不过三五人,却如骑兵出林一般以不可当之势奋力向滩头而来,恰如万马奔腾,冲锋陷阵。
完颜塞里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回头去看,果然滩头另一侧,也就是右面梁山泊深处,彼处芦苇荡涌出的小舟不亚于此处不说,居然还有大船无数,自后压阵,滚滚涌来!
林林总总,两边埋伏的水军竟然不下数万!
“撤兵!”来不及多想,快马飞奔回正中心将旗下的完颜塞里便做出了最合理的决断。“决不能在此处与水贼夜战!”
这一次,随着将旗猛摇,几位猛安也好,中军军官也罢,竟然无一人反驳,因为刚刚那成千上万人一起呼应渔歌号子的场景太震动人心了!眼下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也着实让人惊慌了!
金军匆匆后撤整军,宋军却在岳飞的指挥下放弃了追击,反而选择后撤休整。
而稍待之后,随着前面灵活的小船逼近,金军也整队上马完毕,夕阳下,数千铁骑立即后军变前军,沿着来路疾驰而去。
但接下来生的一幕,却颠覆了完颜塞里,乃至于所有数千金军的常识!
在那名披着红袄的簪花汉子带领下,数百形制怪异的小船居然如水上骑兵一般,在那个葫芦底子处,动了对撤退骑兵的侧翼冲锋!
骑兵相撞,质量、速度、牺牲,一瞬间便能决定了胜负!
而毫无疑问,胜者必然是那种形制怪异的船只,因为船上骑士可以跳水……无数简陋的小船在驾驶者忽然在深水区跳入水中后,依然保持着一定速度向前,却是顺着浅水带着两根尖锐木刺在那处隘口处和金军战马、骑士撞在一起,人仰马翻船碎,血肉模糊,呻吟哭喊不断,宛如血海地狱。
“为什么那里忽然间就有水了呢?”看到这一幕后,心脏紧、头皮麻的完颜塞里惊恐万分,当即拔出刀来狰狞四下相询。“我刚刚便想问,为什么那艘船居然能从左面忽然到右面,又从右面忽然到左面?后面葫芦底子明明就是陆滩!可以跑马进来的!是不是?!”
旁边金人军官多已失神,唯独一个刘麟回过神来,喏喏欲言,却几次张嘴都无声音。
“你到底想说什么?”完颜塞里勃然作色,直接将刀子顶到了对方脖颈前。
“潮……潮、潮水来了!”可怜刘麟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崩溃落泪。“我也没想到这湖这么大,居然能如大海一般涨潮落潮!”
完颜塞里是个聪明人,闻言手中刀一个不稳,居然落地。很显然,对海水涨潮并不陌生的他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怪不得叫缩头滩!”
远处小滩之上,精疲力尽的傅选狠狠一口带血唾沫吐到了脚下已经湿润的砂石上,然后愤愤而骂。“他娘的,这鸟滩等到半夜里潮水彻底涨起来,岂不是整个要被水面没住的意思?不然唤什么缩头滩?唤葫芦滩不好听吗?!”
立在马上的岳飞回头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因为就在这时,眼见着木排舟成功阻断了金军归路,那些梁山泊的水匪们却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重新唱起了那本地渔歌。
爷爷生在天地间……
歌声粗粝,歌词野蛮,却是岳飞生平听到最整齐,也是最震撼人心的歌曲!
PS:今日大寒,晚安,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