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盏说这话的时候也面露苦色,却是生怕旁人听见,再摘个什么错处过来,如今二爷和老夫人明摆着没把小姐放在心里,若是再由底下的人去撺嗦什么,小姐日后哪里还能落到什么好?
这个道理,林雅自然是明白的。
可她就是忍不住……
只是还不等她再说,外头便有人过来传话:“表小姐,郡主来了,您收拾收拾便出去吧。”
林雅耳听着这话,脸色却是变了好几回,先前刚刚压下去的脾气也被重新提了上来,虽然早就知道王家这些人没把她当一回事,可就连这些低贱的丫鬟也是如此,她怎么能不气?
冬盏见她这幅模样,恐人胡乱说道,却是忙应了声:“请郡主好坐,我替小姐拾掇一会便出来。”
等到外头应了声……
她才又走上前,握了握林雅的手,跟着一句:“小姐,您还记得夫人与您说的话吗?”
林雅耳听着这话,神色却是一怔。
母亲与她说过,无论怎么样,再苦再难,也都得忍,只有忍下去,她们才能有出路……想到这,她是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起身往外头走去。
等到林雅走到正堂的时候,王珺已经在用茶了,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圆领长袍,底下是一条十二幅月白色的马面裙,就这样垂着眼端坐在主位上,轻轻吹着茶沫,即便听到声响也不曾抬头。
而她身后,那已经有些年岁的菱花轩窗打外头传来几道余晖,正不偏不倚得落在王珺的身上,却是令她越显露出几分不可说与的风华。
林雅看着她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轻轻咬了唇,就连那握着帕子的手也攥得厉害。
只是想着来前母亲的话,她到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提了步子朝人走去,等到离人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才福身朝人行礼,唤人:“长乐郡主。”
以前唤人姐姐,是故意想恶心王珺。
可落得如今这种地步,她哪里还敢在这个时候故意触人眉头。
王珺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说话。
她只是仍旧垂着眼轻轻吹着茶沫,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掀了眼帘朝人看去,口中是一句:“你们都退下吧。”
这话自然是对几个丫头说的。
连枝并着两个小丫头忙应了声,而冬盏却是担忧得看了林雅一眼,只是等到连枝朝她看来的时候,也忙垂了眼退了下去。
没一会功夫,这屋子里便只剩了王珺和林雅两人。
这也是自打醒来后,她们头一回单独相处。
王珺手里握着茶盏,一双没什么情绪的桃花目微微掀起,正好落在林雅的身上。她就这样望着她,什么话也不曾说,直到时间慢慢游走,直到眼前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才终于收回了目光,把手中的茶盏落在了茶案上。
“你心里是不是很恨我?”
这是,王珺对林雅说得第一句话。
林雅一时却有些不曾听清,她仍是保持着福身的动作,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微抬着怔怔朝人看去。而后,还不等她说话,原先一直端坐着得王珺却起了身,她的仪态和步伐是宫里头最好的礼教嬷嬷都要含笑夸赞的。
林雅就这样怔怔得看着她。
看着王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直到走到她的身边,她才终于停下了步子。
王珺看着眼前仍屈膝着的林雅,微微俯下身子,她的脸上噙着使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可眼中却是冷清得,像是寒冬腊月化不开的冰寒,唇角却稍稍掀起一个弧度,附在她的耳边柔声笑道:“恨我也没有关系。”
她这话说完察觉到眼前人较起先前又惨白了许多的面容,以及那不住打颤着的身子,仍是很温和的笑容,好笑得说道:“你在怕什么?”
“你和你母亲费尽心思要进我们王家的大门,如今你都如愿以偿了,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怎么竟怕起来了?”
林雅袖下的手紧紧贴着膝盖,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身形。
她不敢抬头,也不敢抬眼去看眼前这个女人,她只能低着头,用极轻的声音,可怜兮兮得说着:“郡主,我……”
“嘘……”
王珺不等她说完,便拦了她的话:“收起你的这幅可怜模样吧。”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手放在林雅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拍,而后是居高临下得看着她,缓慢而又冷酷得说道:“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好好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