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摇摇头,“顾馆主规矩很严,所有学生都不准在弘文馆饮酒,违者杖三十棍,上次杜相国的孙子杜少康不信邪,偷偷从家里带了一瓶葡萄酒,藏在宿舍里,结果被查到了,顾馆主亲自动手,把杜少康打得十天下不了床,再没有谁敢动歪念头了,在弘文馆很没意思,我宁可坐在报馆里。”
“顾馆主算是你的恩主吧!在江南的时候,不就是他把你推荐给韩阁老的,你还这样说他?”
白居易给薛清斟满一杯酒道:“我并没有说他不好,只是说他管教严厉,治学严谨,所以晋王殿下很看重他,我当然很尊重他,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现在怎么样,听说你被调去组建水力研究所,那是什么?”
薛清科举考明法科第一名,他在太学当助教,专教刑律,属于正九品官,他的性格虽然温和,骨子里却向往自由的生活,不想被父亲和长姐约束,也不太喜欢平静的教书生活,更喜欢去地方断案审判,但在他长姐薛涛一再坚持下,薛清最终还进了太学教书,令他颇为无奈。
薛清喝了口酒,苦笑一声道:“就是利用水力来制造各种物品,就拿磨面来说,最早是人力磨面,后来用畜力磨面,但畜力也有限,拉不动几千斤的大磨盘,所以用水力来推动,毛驴一天最多磨两石麦子,而水力磨盘一天要磨几百石麦子,很适合大型工坊,水力研究所就是专门研究这个。”
“毛驴磨面和你有什么关系?”白居易眨眨眼笑道。
“你这个讥讽不合格,我才不在意!”
薛清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继续道:“我进去是因为写了一篇文章,提到利用水力制作茶饼,陆羽在茶经上说,‘制茶工序就是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这里面最辛苦就是捣之和拍之,需要很多人力,如果利用水力来捣拍,可以减轻一大半的劳作,结果韩皋看见我这篇文章,就把我拉进了水力研究所,和刑律毫不搭界。”
“听起来挺有趣的,你写一篇文章吧!我放在民生栏目里,推广一下水力磨面机。”
“过几天再说吧!现在河水都结冰了,水力暂停,写了也没有什么用,我可以先写一篇推广风箱的文章,用来取代皮橐,无论冶炼打铁还是做饭,效果都很好,以后家家户户都会有一架。”
说到这,外面一阵骚动,紧接着,清喉娇啭的歌声从漕河上传来,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薛清和白居易探身望去,只见一艘花船上站着一名身穿石榴红罗绮的年轻女子,也就十七八岁,长得姿容绝代,肌肤如雪,声音如黄鹂般的动听。
这个女子叫做施红袖,是长安第一红伎,伎是指演员的意思,相当于后世的歌坛天后,不是什么娼妓,施红袖才华出众,精通音律,唱歌也极为高妙,被誉为‘小刘采春’,太学、国子学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她的粉丝。
白居易也不例外,他一直就是施红袖的铁杆粉丝,一时间,他被施红袖的歌声和容貌深深吸引住了,一曲歌罢,两岸顿时爆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白居易轻轻叹息道:“此曲只有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
薛清压低声音笑道:“听说她后天下午要开一个诗曲会,等会儿去报个名吧!今天是最后的报名机会了。”
白居易颇有点动心,他当然知道施红袖的诗曲会,每两个月一次,邀请一些才华出众的年轻男子参加,已经举办四届了,有人说这就是施红袖的择郎会,她一直没有看中令她心动的男子。
“可是下午我要去报馆,恐怕没有时间。”白居易犹豫一下道。
“哎!你这个死脑筋,你就说你去探访民生去了,就说.....去太学了解水力,回头我给你讲讲,不就行了。”
白居易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先去报馆签个名,然后跟你去看看,不过我真要去太学看看,否则我心中有愧!”
“那也行,来!我们再喝一杯。”
.........
施红袖正式身份是天籁乐坊的音乐教授,天籁乐坊还是当年公孙大娘的产业,曾经是藏剑楼的一部分,当年的刀光剑影已经散去,现在是长安第一大歌舞学校,培养音乐、舞蹈人才,很多官员和大户人家的女儿也在这里面学习音乐。
根据公孙大娘的遗嘱,天籁乐坊传给了她的师侄郭宋,郭宋后来又把它交给了刘采春,刘采春立刻进行改革,主要是剥掉了它的商业属性,把它变成一个纯粹的学校,不再参加商业表演,但花船巡游她们参加的。
施红袖的名气并不是在天籁乐坊打出来的,而是在西安门外大街的天棚唱歌,她的气质风华绝代,加上美貌出众,使她很快便红遍了长安,每次唱歌,都会引来大批忠实的观众。
她举办诗曲会属于她的私事,天籁乐坊从不干涉,甚至还允许她使用天籁乐坊的场地。
今天是第五届诗曲会报名的最后一天,不少国子学的学生都来了,还来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公子。
白居易和薛清来到天籁乐坊,门口一名圆脸少女盈盈向他们行一礼,“两位公子可是来报名诗曲会?”
“正是!”
少女指着旁边一条石板小路道:“请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走到底就是听琴小筑,报名就在那里!”
“多谢姑娘!”
白居易和薛清匆匆来到听琴小筑,原以为里面很清静,报个名就走,没想到进去后却吓一跳,院子里挤满了年轻士子,至少有上百人。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懊悔了,早知道人这么多,他们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