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张逸夫与牛小壮好好养了一天伤。这一天当然不无聊,有叶青青和王小花送来的水果和照顾,二人的痛苦也变为甜蜜。厂里兄弟们更是排着队的往来于宿舍,称赞二人的壮举,说些“将来电厂的身板儿又硬了”之类的话。
与此同时,全厂同志,尤其是车间的同志,对张逸夫的认可又上了一个台阶。一直以来,知识分子、大学生这类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天上楼阁,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而这一次,竟然为了电厂的脸面跟人动刀子拼命了,这股血性着实得到了工人们的认可,什么叫团结?一起打架就是最紧密的团结了。
张逸夫倒没想这么多,他只暗自庆幸没有留下疤痕,不然以后在圈子里就没法混了!
休息了一整天后,迎来了新的一周,忙碌的一周,完全不用考虑邱凌的一周。
上次安全规范的事情,已经让张逸夫累得半死半活,这次是更大更复杂更关键的事,必须用到“团队”这个概念了。
“达标”这个词的字面意思看似简单,但要真正达到这个标准,其实是难上加难。
全国上千家电厂,其中完成达标的“红旗电厂”不过十几家,全华北不过一家,达标率甚至未达2%,凤毛麟角就对了。
而那些成功达标的电厂,在获得瞩目荣誉的同时,全厂工资待遇连涨三级,领导不出一两年通通高升,这实实际际的益处无疑比一面红旗要吸引人太多。
几十年来,电力行业始终处于快速展之中,国家经济展不停歇,作为“先行官”的电力产业展就不能停,在这个过程中无疑需要大量人才的补充,那些能够领导电厂成功“达标”的厂长,也无疑都是极其出色的管理人才,这正是整个行业需要的,无形之间,通过“达标”的这层历练、选拔,成为了基层厂长晋升的捷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厂长的心腹们在将来自然也能得到不错的展。
这条众所周知的捷径,举世皆知,因此必定是非常非常艰难的。
周一晨,张逸夫便召来了他的“张家军”,共同研究策略。
先,他们要翻阅足够的资料,搞清楚这个标准到底有多难。即便是三个人共同努力,也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搞明白了这件事,当然,张逸夫两分钟就搞明白了,其它时间都在思考就是了。
这第一重难,便是出身。
并不是所有电厂都可以申请达标的,有一系列的硬标准,比如电厂单机容量必须高于10万k,一年内不允许生重大事故,施工期不得生3人以上死亡事故等等。单是这一条,便可刷下全国近半数的小电厂、事故多电厂。
第二重难,在设计施工。
达标考核中,对电厂的每个设备,每个技术细节都有极高的要求,有些电厂也许出身不错,满足条件,但在先天设计施工上有所欠缺,有诸多细节与标准相去甚远,想要申请达标的话,先要重新规划一番,再自行施工技术改造几年,才有希望通过考核。由于这个过程只是改良自我,并没有实际提高多少产量,上级恐很难拨下如此之多的经费、人力、物力来大动干戈满足一个小小电厂的愿望。
因此,那些设计不够完善的电厂,在电网组织统一技术改造之前,也是没有达标资本的。
第三重难,是硬技术关。
由于达标标准过于苛刻,对很多参数的要求实际上已经完全超越基层电厂的技术能力了。比如供电煤耗这种复杂玄妙的东西,有些人在电厂干一辈子都未必分得清电煤耗与供电煤耗的关系。煤耗是生产过程中的一个指标,以往不一定太注意,毕竟煤都是国家的又不是自己的。但想达标却要面对高标准,煤耗超了就是就要扣分。而对工厂的人来说,降低供电煤耗实在是天大的难事,而且机组大多已使用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设备老化效率下降根本就是难以避免的事。可在达标面前,没有理由。
拿冀北电厂来说,也许段有为在这方面可以做点什么,但依邱凌的能力,实在有些拔高了。
这再次诠释了牛大猛哭天喊地求大学生的原因所在。
最后一重难,就是运气了。
也许你99%的地方都达到标准了,但偏偏没有做好“管道间距”,几个车间都因为这一点而猛扣分,失败。
也许你100%达到标准了,但考核验收之前恰好一个值班员操作失误,机组跳闸,停机个把小时,失败。
也许一切安好,但恰巧送来了一批劣质煤,电功率带不上去,烟囱冒出的全是黑烟,二氧化硫方面的检测也顺带着遭殃,必须失败。
也许已经基本通过达标了,但厂长公子跟人打架,叫来厂里工人升级为群殴事件,被媒体曝光,被上级批评处分,失败。
七分人为,三分天命,不过如此。
这绝不是一个托油盘那么简单的事,即便给张逸夫统领全局的权力,他也没有把握一定通过。这对牛大猛来说是一个处心积虑多年的挑战,对张逸夫来说同样也是一次对执行能力的真正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