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不到白云。”窦窦说。
李想:“小雪人就是白云,它们都是白的,对不对?”
两个小孩子点点头,没错,都是白的。
李想:“那就是啦,它们都是白的,因为小雪人从地上变到了天上,成了白云。我们晚上虽然看不到白云,但是白天我们就能看到。等天亮了,我们到楼顶看白云好不好?你们不是还有好多话想对小雪人说吗?可以对着天上飘着的白云说,它们都能听到。”
窦窦和师师乖乖地点小脑袋,齐声说:“我好喜欢雪孩子。”
李想坐在她们面前,温柔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雪孩子很像我们家里的谁?”
两人摇头,想不到。
李想循循善诱:“你们遇到坏蛋的时候,谁会第一个冲过来帮忙打坏蛋?你们生病的时候,是谁抱着你们给你们唱歌讲故事?你们洗脚脚的时候,是谁给你们擦脚脚?……”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指向了小园妈妈,窦窦和师师虽然傻乎乎的,但是也听明白了,用小手指了指妈妈,说:“是妈妈~”
“对啊,妈妈就是雪孩子,她特别爱你们,但是你们刚才生她气了,还不理妈妈,你们现在想对妈妈说什么吗?”
窦窦和师师手牵手,向妈妈道歉去了……
李想远远地看着窦窦和师师去向小园妈妈道歉,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看表情能猜到一二,小园妈妈脸上满是喜悦,和小妹妹们在说什么,随即抬头看了一眼李想,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
李想笑了笑,突然心血来潮,心中一阵触动,仿佛被刀子割了一刀,又痛又心酸。他的记忆里忽然浮现一个满脸刚毅的独臂男人的形象,记忆纷至沓来……
晚上,窦窦师师由小园妈妈讲睡前故事去了,李想回到房间睡觉,躺在床上,侧头看向窗外,清冷的月光从外泼洒进来,落在书桌上,照亮了书桌的右上角,那里,有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沐浴在月光下。
李想一下没认出是什么,微微抬头,凝神看去,看到有齿轮状,想起那是一把梳子,梳头用的金丝楠木梳子。
是他前几天在粤州出差时特地给小园妈妈买的,花了一万多块钱,事后被小园妈妈埋怨乱花钱。
这把金丝楠木梳子是被窦窦拿着自己梳头,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他的房间里。
看到这把梳子,李想的心神又被触动了一下,独臂男人的形象再次出现在脑海里,越的清晰。
《雪孩子》这个故事就是这个独臂男人讲给李想听的,那是他8岁的时候。
前世的李想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独臂男人,在他的记忆里,大概有半年的时间里,这个男人经常出现在他家里。虽然每次他都会送来礼物,脸上带着笑容,但是李想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在追求他的小姐姐。
40岁之前,小姐姐年轻漂亮,身材极好,虽然是个小寡妇,有个累赘,但是追求的人依然很多,一起经常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也没少介绍。但在李想看来,这些人要么太猥琐,要么长相捉急,要么年纪一大把,根本配不上小姐姐。
小姐姐虽然从没说过,但是李想知道她内心的骄傲,她宁愿一个人,也不愿委曲求全。
与那些人相比,独臂男人算是“出类拔萃”,当然,要是没有残疾就更好。
他身材壮硕,长相刚毅,据说是退伍的消防军人,因为失去了左臂,转业在监狱工作。
小姐姐应该对他比较中意,不然对方不会锲而不舍地追求了半年,但是李想对他缺乏好感,这直接导致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块。
后来长大后,李想回想起这件事,对小姐姐充满了愧疚,其实,那个独臂男人很不错。他会帮他们家扛水、扛米袋、修电路,甚至做饭、养绿植、给小动物洗澡……
那时候,李想经历着人生第一次叛逆。在学校时他常被人围观嘲笑,回到家里经常和小姐姐吵架,怨恨她把他生的残废,怨恨她为什么要生下他,怨恨她为什么不让他去死……那段时间,他仿佛找到了对付小姐姐的最有效武器,肆意用感情的利刃伤害她。
就在这个时候,独臂男人出现了,给李想讲述《雪孩子》这个故事。
“……家里着火了,雪孩子冒着烫人的火焰冲了进去,她救出了睡觉的小兔子,但是自己化了。你是睡着了的小兔子,你妈妈就是那个化了自己的雪孩子啊……对,雪孩子,不是雪妈妈,她就是个女孩子而已。你千万不能再这样跟你妈妈说话,你还小,还体会不到她到底有多爱你。”
可惜,当时的李想没有听明白,或者说他不愿意听明白。
他当时就问了一句,那你是什么。
独臂男人说,我只是一只事后跑来搭把手的大熊。
一个月后,这个独臂男人单独找到李想,说了一句,我很同情你,但我又很羡慕你,归根到底,我很恨你。你现在可能听不懂,没关系,将来你要是某个时间点想起来,你会明白我的话。
说完这话后,他走了。他不知道李想有躲在窗户后看街景的习惯,所以他不知道他站在街角久久徘徊不愿离去的身影一丝不漏地被李想看在眼里。
他从秋叶纷飞的时候出现,于春暖花开的时节里消失,正好半年。
从那以后,李想再没见过他,也再没听小姐姐说起过他,只是她的梳妆台上多了一把暗棕色的木梳子。
注:《雪孩子》嵇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