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城外小峡谷上,峡谷上怪石嶙峋,尤其是峡谷出处,峭壁像凶兽的头颅凸露出来,俯视着下面一望无垠的戈壁黄沙。
相传这便是当年西夏死战地,数十万枯骨荒丘地。
徐江南处边而坐,单腿悬空,木剑竖立在背后岩壁间隙,微风袭面,散乱的丝随意被竹簪束住,竹萧声悠悠,面色淡然,如同忘忧的谪仙。
险峻的峡谷里,有险商马队朝着黄沙深处踱步而去,休憩时分,听到悠扬的萧声,领头管事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皱了皱眉,招呼伙计赶紧上路,生怕夜长梦多。
“老哥们,你就是从这里爬回去的?”徐江南放下竹萧,萧声在峡谷轻轻回响,他回望一下背后恍如蚂蚁大小一般的雁北城,神情感伤,笑道:“这可离雁北有些远阿。”
徐江南离开桃花观的时候,魏老侠客已经将此番的目的跟他道明。七张官府悬赏榜单,上面的人恶迹斑斑,罄竹难书。而魏老侠客只给了他地点,便转身离去,不再多言,摆足了高人的架子。
此次出山,徐江南并没去春烟坊,他有些担心自己一见烟雨这股习武的劲就泄了,连去青云楼给老许买酒都是刻意绕的远路。自然就不知道春烟坊已经封门,倌人们从良的从良,跳枝儿的跳枝儿。对于从来就是行踪不定的李先生,徐江南更是无处找寻,找先生还不如等先生找他。他也估摸着想必先生如今已经知晓自己习剑的事。
黄昏过后便是夜间,繁星点点,峡谷风更甚,徐江南这才起身,返身下去,期间看了一眼雁北。
老许又吹牛了,这里怎么看得到雁北的烛光嘛,怕是又惜命做了逃兵了。
————
夜间戈壁温度骤降,先前行过的商队早早扎营休息起来。商队人就不多,行走江湖,财不露白,不做肥羊这是最浅显的道理,而这些货物,倘若不出意外,赚的白银也能够寻常百姓花上几辈子。
营地漆黑一片,大当家是位满是络腮胡子的壮硕汉子,晚上的食物都是自带的干粮,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是精明行家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来做这行的,没有精明头脑的,基本都被埋在黄沙下。
精明的大当家坐在营地边沙丘上,和着水吃着干粮,眺望北方。心念今夜不出事便万事大吉。这片区域基本都是占山为王的龙蛇草寇,再往北,便到了辽金的地界。他也知道这番出行是凶险万分。前些日子雁北张榜悬赏他也知道,按照他的原意是看看风色再做打算,但手下兄弟花钱手笔哗哗,上趟赚的银钱早就一干二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阿。过了富贵日子哪里受得了清贫的生死弟兄便时不时便耳边聒噪。时而旧之,他也心动了,富贵险中求,又是听说辽金那边货物比往常翻了几番阿。
“关子,过来。”大当家朝阴影处低沉地唤了一句,等到黑影诶了一声走到跟前,啐了口满是沙子的唾沫。这才起身道:“关子,今夜你就守下上半夜,等下半夜喊下我。呸呸,这饼里面全他娘的是沙子。”
消瘦男子点头应道:“嗯,大当家。”
大当家小心翼翼将水囊收起,拍拍男子肩膀笑着说:“关子,听说丽春坊那小婢女瞅不上你?等咱这趟回来,咱用银子把她小姐身上的衣衫都砸光了,看看风景咋样!”
消瘦男子闻言涨红了脸,想起小婢女鄙夷的眼神,咬牙厉色道:“那小婊-子!”
话音才落,四周渐起狼吟,马蹄声起。大当家环顾四周,沉声道:“风紧,弟兄们拿片子。”一时间营地充斥着一阵悉悉窣窣伴随抽刀的声音,只是这些享受了好些时日的富贵光景,像往常这会都在哪家青楼,搂着暖香软玉共赴春宵,这会早就没有最初的迅疾。等刀剑在手,马蹄声也是近在咫尺,扬起的大刀在冷月映照下,更是寒光四射,原本静谧的营地全是刀剑入体的通透声。
大当家瞧着这般如同狼入羊群的情景,面如死色,也是知道,这次是栽了,终日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会碰上这群流寇,身家性命是搭上了。正想求个痛快的时候,反而见到率先骑马踏营的凶猛男子一边用袖子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扬头大声问道:“边上的兄弟,那条线上的?这边可是我们哥几个先踩的盘子。”
以为死里逃生的大当家借着月光极目望去,才现沙丘上有一名握着剑的清瘦人影骑着马,等其走近看清是位极为年轻的男子,手上握的竟然是街里方士抓鬼用的桃木剑,希望一泄,双眼低垂,听天由命吧。
流寇头领瞧着没应声,对周边的两个心腹使了个眼色。他俩虽说不乐意做先锋却也是无可奈何提刀上前。两人极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扬尘奔去。
刀剑碰撞,桃木剑却不曾如同想象般折断。年轻男子借力侧身粘刀下滑,连刀带臂一同劈下,还未等那人喊痛,顺势一剑穿喉。
在黄龙潭瀑布斩了一冬的水幕,脚法自然扎实,并不停歇,木剑旋转,如同劈开水幕一般熟稔,将第二名冲锋小卒从马上拦腰斩下。
一鼓作气,径直间单骑冲杀。
大当家瞧着原本像个儒生的清瘦年轻人,杀起人来,气质一变,更像个嗜血的杀手,招式都是极为简单常见的平砍刺杀。但极为有用,才半柱香的功夫,一众流寇死的干干净净,少有完整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