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开着空调,窗户没有全部拉上,留了一条缝。
夏日的风就从那条缝里跑进来,慢慢靠近面对面站着的两个少年,亲吻他们的青涩模样。
宴好轻咳了声:“不扎破就涂药,也可以的吧?”
江暮行看眼皮底下的黑色顶,视线落在乱翘的几根毛上面:“至少要两周。”
“那么久……”宴好抓耳挠腮,飞快地看他一眼,“扎破呢?”
江暮行挑了挑眉:“一周左右就能结痂。”
宴好“哦”了声。
然后就没声儿了。
“水泡的位置在你右小臂内侧,写字很容易磨到,”江暮行说,“你会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影响学习效率。”
宴好没反应。
江暮行瞥他胳膊上的水泡:“表皮全部磨烂了,以现在的天气,会炎感染,好得更慢。”
宴好依旧没反应。
江暮皱皱眉头,手指向餐桌边的一张椅子:“坐那。”
宴好的世界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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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宴好能接触到的层面里,江暮行做什么都很沉稳,从来不会出现方寸大乱,无从下手的时候,甚至没有过迟疑。
不管是面对哪样的事情,他都非常冷静,漠然。
目标准确,勇往直前。
江暮行不像一个尚未涉世的高中生,像是在社会的沙漠里跋涉多年的行者,一身风雨雪霜后的坚韧。
哪怕气质冷至极,也会让人有安全感,不自觉去信任,去依赖,去迷恋。
宴好心情复杂地看江暮行打开碘伏,目光不太敢肆意,竭力地收敛着:“班长,你……”
江暮行打断:“安静。”
宴好微张的唇闭上了,眼睛却还看着他。
江暮行用棉球沾了点碘伏:“手抬起来。”
宴好右胳膊的手肘抵着桌面,抬起小臂,露出快爆了的大水泡,周围的皮肤红了一圈,跟其他地方的冷白比较起来,很醒目。
江暮行很利索的用碘伏清洗水泡,去厨房把针消毒,回来给宴好挑水泡。
没有表情,没有情绪。
似乎这件事不会在他年少时的岁月里留下点波澜。
宴好心里的阴暗窜了上来,他忽地凑近点,湿热的气息喷洒到江暮行脸上。
江暮行正在用棉球给他把流出来的液体滚干净,手一抖,棉球就戳到了水泡。
宴好疼得“嘶嘶”抽气。
江暮行冷声道:“不能老实点?”
宴好强自镇定地笑了笑:“我哪知道班长你胆子这么小,只是靠近一点就吓到了。”
江暮行绷着面部:“还嘴硬。”
宴好不笑了,头偏向墙上的挂钟,又偏回来,看江暮行抿在一起的薄唇,喉结动了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也不知道是渴了,还是饿了。
宋然跟江暮行只是普通同桌关系,一个住校,一个走读,放学没什么交集,上课也不会玩闹,谈不上多要好。
捎药膏的朋友十有八|九是江暮行打工认识的,社会上的人。
会不会就是上次在酒吧里给他打电话的那个?
什么样的朋友,见面都聊些什么,有没有肢体接触,江暮行在对方面前会不会笑……
宴好神经质地在意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水泡里面流出来的液体全弄掉了,他直勾勾地望着江暮行:“班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江暮行掀了下眼皮。
宴好够到绿豆汤喝一口,掩盖住自己的试探跟紧张:“我们学校贴吧里最热的话题就是这个了,不止是女生们关注,男生们平时也会讨论一两句,比较好奇。”
江暮行把脏棉球扔垃圾篓里:“药自己上。”
语气乍一听跟平常一样,细心琢磨会现他生气了。
宴好动了动嘴唇,欲要说话,耳边响起了江暮行的声音。
“那些东西打听了有意义?”
宴好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喜欢江暮行两年,表白失败,在车棚里哭得梨花带雨的美艳女生。
当时那个女生跟他一样,问江暮行喜欢什么样的人,还说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一定可以做到。
江暮行却说没有意义。
宴好的脸惨白,“腾”地一下站起来,垂着头快步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刘海跟鬓角都是湿的,眼角泛红,脸上很凉。
“班长,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有意义的事?”宴好揩掉睫毛上的水珠,“只有学习?”
江暮行转着笔帽的动作微顿:“不是。”
宴好诧异地抬起头。
“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事,是实现每个计划。”江暮行把笔丟书上,“得到想得到的,拥有想拥有的,等待的过程同样有意义。”
宴好抄起刘海抹了把潮湿的额头,这回答虽然笼统,却不敷衍。
谁都希望自己的计划能够实现,理想跟现实可以重叠。
只不过,除了那个,小事上面呢?譬如某个瞬间也很有意义?
宴好心想,江暮行的感情太稀薄了。
要么就是过于克制。
江暮行把课本整理了放进书包里:“每科的重点都已经给你划出来了,这段时间你按照自己拟定的学习计划来复习,要说到做到,坚持下去,不要三分钟热度。”
宴好的思绪回笼:“班长,如果你给我划重点的事传开了,我会被人嘲死。”
江暮行拉上书包拉链:“不用管别人。”
宴好愣了愣,抓着头轻笑:“你划的重点明码实价会很吃香,能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