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转头看了陆天擎一眼,却正好对上陆天擎沉沉的目光。
目光一触,她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后才又微微一笑,仍旧回过头去专心烧火。
不一会儿水就开了,黎浅拿盆子勾兑了温水,对陆天擎说:“幸好我那里还有新牙刷,我去给四哥拿,四哥先洗漱吧。”
说完她便往卧室的方向走去,陆天擎的声音却再度从身后传来,“叫思唯起床,今天还要赶回江城。”
黎浅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依旧淅淅沥沥飘着小雨的天空,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答应了一声:“好。”
结果她不好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贺川起床之后冒雨在周围走了一圈,现下山的路已经完全陷入了湿滑泥泞的状态,两边的泥土更是松松垮垮,摇摇欲坠。这样的道路状况,别说下山,多走几步都觉得危险。
“看这样子暂时走不了啊。”贺川对陆天擎说,“别说这雨还在一直下,就算雨停了,我估计也得两个大晴天才能安全。”
思唯在旁边一张脸皱得像包子,“这么要命啊?早知道我应该昨天就下山的,失策啊失策!”
她懊恼得不行,陆天擎却只是沉眸拧眉看着飘洒的雨点,一言不。
黎浅到底在这边待了两个月,对这样的状况其实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见他们今天应该是真的走不了了,吃过早餐之后,她便拿出了雨伞,换上了雨靴。
沈嘉晨从厕所走出来,见她这样的状态,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陆天擎、贺川和思唯原本都在教室里,听到声音,贺川和思唯很快起身走到了门口,片刻之后,陆天擎也走到了窗边,平静地看向外面。
“没想到昨晚会下那么大的雨,所以我没有储备什么食材。”黎浅说,“厨房里就剩土豆了,我去李大娘家借点腊肉吧。”
山区居民住家分散,李大娘家是离这所小学最近的一家,其实不远,平时就两三分钟的路程,只是今天下过雨,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陆天擎眉头忍不住又拧了拧,沈嘉晨了解附近的状况,倒是没多少担心,只说:“那你小心点。”
黎浅很快背着一个小箩筐,打着伞出往山后的方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山后的路其实要比山前下山的路好走得多,黎浅走到李大娘家并没有花费比平时多太多的时间。
在李大娘家,她很快就装满了一个小箩筐,跟李大娘道谢过后,走出来却现自己放在外面的伞不知道被风吹去了那个旮旯。
见雨势不大,黎浅便冒雨走了出来。
刚刚走下一小段村民们自己打造的石板路,她却蓦地看见前方山坳处,一抹修长独立的身影,撑了伞站在细细山雨之中,青山为景,仿若一幅画。
她脚步微微一顿,还是很快走上前去,“四哥怎么在这里?”
陆天擎神情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伞呢?”
“被风吹走了。”黎浅笑了笑,“我看雨也不大,就这么回来了。”
陆天擎沉晦的目光在她微湿的际上掠过,将自己手里的伞撑到了她头上,“东西给我。”
黎浅把伞推回他头顶,轻笑了一声:“你只有这一身衣服,这会儿大白天呢,又淋湿了穿什么?我可以换的衣服可多着呢。”
陆天擎看了她一眼,接过她背上背着的东西,将伞递到她手里,再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黎浅手里握着被他强行递过来的雨伞,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整个人却僵在原地,万千言语,却仿佛都堵在喉头。
既然已经离了婚,为什么还要来呢?既然昨天晚上那么冷漠地对她,为什么今天不继续呢?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用从前的方式跟他相处,就像此时此刻,因为这样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太让人心中不安。
从前的她有盔甲护体,而现在,那层盔甲早已消失瓦解。
她心里的不安,层层荡荡,却无处安放。
吃过午饭,雨终于差不多停了,虽然依旧有毛毛细雨飘飞,但已经基本可以忽略。
虽然如此,泥土地面却依旧湿滑,因此学校里的几个人活动范围依旧在屋子里,多数都是集中在教室里——虽然简陋,到底有桌子有椅子。
思唯百无聊赖地拉着贺川陪自己玩跳棋,沈嘉晨自己拿了书在旁边看,黎浅也随意拿了本书,刚翻了没几页,一直站在外面看天看山看雨的陆天擎走了进来,她抬眸看他时,竟罕见地在他眉目中读出了烦躁的情绪。
一走进来,他眉宇间的烦躁气息似乎更浓,最终还是抬头看向沈嘉晨,“这附近有没有小卖部?”
沈嘉晨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有啊,三公里外有一家小卖部,不过这情况不好去吧?你要买什么?”
陆天擎没有回答,黎浅却知道他要买什么。
她原本不想说话,可是陆天擎却又详细地问起沈嘉晨地址来,她见他似乎是执意要去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别去小卖部了,你要烟,我车里有。”
其他人都留在学校里没有动,黎浅则和陆天擎一起去她的车里拿烟。
从这里到她停车的平台原本就是羊肠小道,下雨过后更是难行,因此刚走出没几步,陆天擎就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她。
平常五六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却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走完,终于到达汽车旁边的时候,黎浅的手都被他攥得快要麻了。
终于将手抽出来的时候,手上好几道清晰的指痕,都是他造成的。
黎浅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从储物格拿出一包香烟,陆天擎也已经坐进了驾驶座。
黎浅将烟递给他,“就这么一包,你可要省着抽,不能抽太狠了。”
陆天擎接过烟来,打开一看,整盒烟只少了一支。
他看了黎浅一眼,随后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支,紧锁的眉头这才隐隐有所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