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人。我看到过很多很多的未来,无论是这个世界的,还是别人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勇气去改变……小音,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像你一样,可以在很小的时候就能以勇气击退妖魔,也没有你那样不懈地学习阴阳术的毅力……我啊,是一个除了做梦什么都不会的废柴呢……”
“可是,就算是我这样的废柴,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但我没有守护的力量……除了做梦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求助你……对不起,小音,真的很对不起,让你背负这样的债务和责任……可是……如果是小音你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一定会帮助我的,对吧?”
因为我们,本为一体。
房间里再一次沉默下来,良久,七音道:“失去了沢田音这个名字后……你会代替我回到平安京,代替我死去。”
沢田音道:“我知道。”
“而我会活在这个世界,哪怕我不履行我们的约定,哪怕我放任你重要的家人走向死亡,你也不会知道,甚至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了这件事而追究我的责任。因为当你死后,我们的契约就已经终结。”
“我知道。”
“……”
“但我相信小音啊。”沢田音微微笑着,“因为小音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一个比我更坚定,比我更强大,也比我更温柔的人啊!”
夕阳渐渐隐去。
当短暂的逢魔时刻从这个世界淡去后,一同褪去颜色的,还有沢田音的灵魂。
但她依然对七音笑着,笑容里是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在最后的那一刻,七音叹息一声,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她的眉心。
“你的心愿,我听到了。”
沢田音这个名字,她收下了。
沢田音扭头看他,笑道:“虽然自称老爷爷,可按照你化形的时间来说,其实只是个小孩子吧。小孩子想要吸引大人的注意力,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三日月脚步稍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虽然依然在笑着,但却显出了些不甘示弱:“姬君这番话,我可不敢认同……我名为三日月宗近,诞生于十一世纪末,有过无数的主人,见过各色的人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远说不上是孩子吧?”
沢田音平静道:“‘看’和‘参与其中’,是两回事呢,三日月。哪怕你在作为刀时见到再多的人在你面前哭泣、再多的人在你面前欢笑,但那样的心情都不过是浅尝辄止,远及不上你亲自欢笑或哭泣一回……只有你体会过的东西,才是你的。好不容易有了人身与同伴,何必掩盖自己的真心?你其实比较习惯和喜欢被人照顾吧?既然这样,露出点想要被人照顾的样子又有什么关系?”
三日月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但见到沢田音越走越远后,便又紧跟上来,与沢田音并肩,脸上的笑意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唯有声音更柔和了一些:“是吗,看来被现了啊,这样有些怠惰的性格……真是有点惭愧呢。”
“那么,既然如此,如果我向姬君恳求的话,姬君也愿意来照顾我吗?”三日月的声音越温柔。
但沢田音想也不想,理直气壮道:“你想太多了,从来只有别人照顾我,哪有我照顾别人的事?!”
三日月一怔,而后失笑。
“真是冷酷啊,姬君。”三日月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您就不能对我更好一些吗?”
“这就是我要教你们的东西啊。”沢田音目光不离漫画,似是浑然不觉,声音也是漫不经心,“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正应当像现在这样。如果远了的话,必然会有人心生怨怼猜疑,以至于人与人的关系冷却下去,有近如无;可如果靠得太近,却又会将各自缺点放大暴露,那过于浓烈的感情也会将人心焚烧,由此滋生不甘与愤怒。”
“不远不近,不浓不淡,不冷不热,这才是一段关系能够长久维系下去的要点所在。”
三日月眨眼,狡猾一笑:“那么,我可否认为,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的姬君,是因为想要跟我们维系长久的关系呢?”他这样说着,脚步无声落后,让两人回到了近侍与主人该有的距离。
沢田音哑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三日月,但入眼见到的只有那张过份好看的脸和过份好看的笑容,以及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距离。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学得真快呢,这家伙。
“我可被你问倒了。”沢田音终于收起漫画,“不过大概是这样吧?毕竟怎么说,我们都还有五年的时间要相处,早早闹翻可不太好看呢。”
沢田音回避了真正的问题。
三日月有些失望,可他没有逼问,而是配合地转移了话题,道:“也是。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些之后被时之政府送来的刀剑们,才会想要担任大人您的近侍吧?毕竟您对他们是真的不闻不问呢,这样一来,他们会感到着急也是在所难免。”
沢田音有些感慨:在她表示出拒绝的意思后,他也没有追问,反而配合地拉开距离,就连称呼也从姬君变回了大人……这家伙,真是体贴得让她心虚呢……或许被抛弃过的孩子都是这么敏感又懂事?哎呀,越来越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