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简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般……爽快的回应,登时愣在了原地。
龙王爷面无表情地朝甘小甘瞥了眼,像是有意要让女童安心般,竟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毕竟是这湖底龙宫之主,一言九鼎,还不至于会把个连肉身都虚弱到无法承受满湖冷意的大眼丫头给扔出龙宫结界去。
甘小甘却误解了龙王爷的这番善意。
女童只听到了两件事——仲要被赶出去……而她自己,却无端端地被留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上的厚实大氅,努力挣扎着想要从湖石上站起身来,然而深冬还未过尽的太湖水域依旧冷得过分,方才在蛟龙骨缝隙前的那短短几刻辰光,已然耗尽了甘小甘这一路上休养所得的元气,好不容易坐了下去,哪里就能这么快地再次直起身来?
甘小甘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片皮肉、每一丝骨血都把她死死地往下拉扯,没有脑袋一歪、倒下地去已是难于登天……更何况起身跟着仲,离开这稍显温暖的龙宫结界?
女童的小脸愈苍白。
“歌儿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备选山神,如今又顶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山城土地之位,你们尚且能将性命如此轻易地托付于她……怎么到了我这里,反倒像是撞上了什么杀孽满身的恶灵?”
龙王爷斜着眸光,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对双双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的外来客,后者的面色一个比一个差劲,实在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的样子。
敖启只觉得自己的左须根处几乎起疼来——自己难得的好意,听起来……就这么吓人?
“你和这把剑器的真身藏得不错,我实在看不出来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水族众生对血煞之气的敏感,是人间界陆上各族群所无法相见的。你俩的煞气太重,于我龙宫的千数鱼虾、甚至这满湖的生灵来说都太过招摇,歌儿没从蛟龙骨里出来之前,渊牢里那帮家伙们要是听说了有你在我太湖龙宫里赖着不走,势必会起了疑心。”
龙王爷忽地打了个喷嚏,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望向素霓剑的眸光,竟有几分碰上宿敌时才有的激动之意,然而这让张仲简都颇为迷惑的奇怪神色,在敖启眼中一闪而逝,恍若星陨。
“可这丫头不一样。”一时没能忍住自己本性的龙王爷,颇有些心虚地轻咳了几声,转而将眸光转向了甘小甘,“她到底是什么……我不管,可至少以她如今的这副虚弱肉身,根本引不起任何生灵的注意……即使是我龙宫里最多嘴的银鱼小将们,也不会在外头多提起她一句。”
“想让歌儿……和你那几位朋友安然归来,尊驾就先走一步吧。”
敖启干脆闭了眼,像是懒得再看到张仲简和素霓剑,只是这次下的逐客令,比方才要直接得多:“只要出了我太湖两千水域,外头天高海阔,尊驾愿意在哪里等着他们,都于我太湖众生毫不相干。”
张仲简呆滞了半响,半天没有出声来。
他是早就打算走的,却也没料到……会是这般直接地被龙王爷赶出门去。
尽管早知这太湖龙宫于甘小甘而言,实在是眼下再安全不过的藏身之地;尽管早在前来太湖的路上,他和小房东就商量过要让女童单独成为龙王爷庇护下的“贵客”,就连师姐大人都认可这湖底龙宫是最适合的守候之地……可这结果再顺利不过地自己找上了他,却还是让大汉一时没能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