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小房东只觉得自己脸颊被捏得痒,不耐烦地一挥袍袖,毫不客气地把师姐大人的手掌拍飞了开去,“我要那玩意来做什么?”
依旧弓着腰身的女子闻言一愣。
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连遭遇“灭族”之灾时,也因为四师兄的及时出现,而并不觉得生死轮回有什么了不起。她唯一怕的,是有什么人或事禁锢住了她,使得自己不能肆意地过活。
她原以为,天下所有生灵是都该和她有同样的恐惧的。
师姐大人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个被她当成不懂事娃娃的犼族幼子,名义上虽只是个毫无用处的代职土地,却早在数月前就把她的名号刻进了土地爷的本命炉鼎里,把自己将来千年万年的命数都和这片籍籍无名的百里群山连在了一起,从此将与如意镇永世相伴,连上界神司都无法再转圜。
这连中山神和赌坊诸位怪物都不曾得知的消息,是小房东生怕幺叔把自己带回去、而辜负了老土地爷嘱托的情急之举,却也是她这辈子最认真的定夺,没有之一。
她从不知自由是什么,也从来未想过要这东西。
小房东神色肃然,小脸上的通红之色也渐渐退了下去,反倒是眉间又隐隐出现了几道沟壑,显然没从话里听出师姐大人的“善意”来。
楚歌的一双缝眼竟稍稍开了条线,漏出了那漆黑如墨石的瞳仁,严肃无比地盯住了似笑非笑的外来女子:“大顺又不是如意镇的土地,为什么要替我担起这种不必要的大任?”
师姐大人啼笑皆非地直起了腰身——这凶兽娃娃……怎么比起孤光来都要死心眼得多?
小房东没能听到对方的腹诽之语,更没看懂师姐大人嘴角的莫测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皱着眉又追了句:“山神结界的施布,本来就是我和山神棍的差事……是不能麻烦其他人的。”
楚歌微微低了头,顶上的藏青高帽也跟着再次掉下了些许,却掩不住她满面的懊恼之色,小房东连语声都骤然低了大半,变成了心虚不已的嘟囔自语:“但是谦君和孤光走的时候,我还没能全然缓过来,别说山神结界……连山神棍都不搭理我……大顺该是替我着急,又因为小甘的大徒弟无意损了老黄杨木身里的结界,才会没憋住身魂灵力,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想到今晨天光未起、夜色方渐退时坐在山城高处看到的景象,小房东连袖里的小手都狠狠握成了拳——像是知道她被斗篷怪客吞进肚去的灵力还未全然恢复、这会儿连山神结界都无法施布般,已有数年不曾在深夜疯的小楼本尊竟然旁若无人地欢啸起来,并倏尔高腾起了宛如浓雾的青蓝光华,趁着她目瞪口呆之际,顷刻间就铺陈开去,覆盖了如意镇众生目之所及的高空,把好好的暗夜渲染成了据说只有南北两片极地上才有的仙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