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小甘并不是杞人忧天。
事实上,等女童拉着柳谦君奔回吉祥赌坊二号天井里来时,斗篷怪客已经身不由己地面目朝下,整个三尺身躯都砸在了尘土里,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摊上。
那奇长的墨绿斗篷将主人的整副肉身都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和满地的破旧青石比起来,多少透着股异样的腐败之气,恐怕赌坊诸位怪物还会以为是小楼长久受潮、地上平白长出了一大滩青苔来。
小房东四脚朝天地倒仰在八仙桌上,鼻息沉稳。没了张仲简的打扰,她得以在天井缺口漏下来的天光里好好睡上一觉,也算是享受这难得灵力大损的休养机会。
张仲简却没有陪在两位重病号身边。
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受伤最重那位的大汉,在或扛或挟着两位伤患踏进吉祥小楼后,尴尬地现,他不知道要将两个昏迷不醒的麻烦安置在哪里。
赌坊里仅有的几张床榻,都已有了主人,随便把外人放上去,似乎太草率了些。
而小房东那个阁楼,太高太黑太狭窄,显然也不是安置病人的绝佳地界。
张仲简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挑中了二号天井里的八仙桌——已经过了午时,按着甘小甘平日里的吃食习惯,今儿个都不会再用到这张饭桌,那接下来的半天辰光里,这宽敞的八仙桌不就是现成的病榻?
大汉将斗篷怪客和小房东并排留在了八仙桌上后,才再次感觉到了自己面上的火辣生疼,只好舍下了两位病患,先行赶回了自己房里——不快点用上王老大夫给他的鼻伤药,恐怕他这“绝症”就又得犯了犟,到时候奔流不息个一整夜,还不得淹了大顺?
高估了自己的张仲简没有料到,他只来得及翻出王老大夫给他的青瓷药瓶,就双眼一抹黑、径直倒了下去,和正在楼下天井八仙桌上的小房东一样,呼呼睡了过去。
方才在迷迷糊糊之间,大汉接连遭受了鼻梁屡屡撞墙、厌食族吞天咽地术法及身、鲲族幼子高亢啸声径直入耳的三重伤害,还在清醒之后妄自逞能地做了劳力,实在也有些太为难自己这副肉身皮囊。
所幸素霓剑这位贴身好友要比他心疼自己得多——在布囊剑鞘里“亲眼见识”了张仲简这一路惨状的素霓,实在懒得再和大汉废话,趁着张仲简到了自己房里的绝佳时机,倏尔狠狠摇了摇它在布囊里的刃身。
素霓的剑柄直挺挺地砸中了大汉的后脑勺,让他顺利栽倒在了床榻上,再不用管旁人的闲事。
于是张仲简也没能听到,小楼二号天井里正响起了个该是重物坠地的“噗通”声。
只是因为虚弱才迷迷糊糊闭了眼的小房东,还没真的睡死过去,无意中抽了抽鼻头,竟恍惚间嗅到了个让她恨不得一脚踩死的妖族味道,便下意识地伸出脚去,二话不说重重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