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直指了指远处还完好的一片屋子对安争说道:“走吧,跟我去那边。”
安争默不作声的跟着方道直往前走,脑子里想的却都是陈在言。陈在言到底是不是太后的人?如果是的话,他杀尚书大人就有理由。如果他不是太后的人,那尚书大人的死和他可能就没有关系了。从王开泰和方道直的反应来看,他们丝毫也不怀疑陈在言。但安争想到陈在言离开之前的那种眼神,总觉得他和尚书大人的死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安争没有证据,只是一种感觉。
方道直领着安争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的陈设简单朴素,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一件装饰品都没有。
“坐吧。”
方道直在床上斜靠着躺下,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一把没有刀鞘的长刀,有些昏暗的烛火照射下,那长刀如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一样,好像是活的。方道直说了一句坐吧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而是头靠着被子闭目休息。
安争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外面的一片废墟和已经多起来的火把怔怔出神。
“没经历过这种事?”
方道直忽然问了一句。
安争摇摇头:“经历过,我是从边城来的,虽然不是常年征战的东南边疆,不过边军从来就没有一天是踏实的。咱们和赵国之间的关系表面上看很融洽,但实际上暗地里也摩擦不断。边疆那边,赵国的边军日子过的苦,没有办法,就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装作强盗劫掠燕国的村镇和过往的商队。”
方道直冷笑:“你觉得赵国的边军是因为日子过的苦所以才不得不那样做的?”
安争再次缓缓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赵国故意的。赵国故意对边军苛刻些,让边军长期处于一种类似于饿狼的状态。这样,赵国的边军就会不得不去骚扰燕国和涿国边城的村镇。赵国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养边军的杀气,他们是不会让边军和燕国的边军关系融洽的,因为太融洽,万一两国之间有了战事,边军的杀气会弱,战场上杀敌就会犹豫。”
方道直眼神一亮:“你倒是也看的透彻,怪不得尚书大人只见过你一次就对你赞不绝口。”
安争道:“不是我看的透彻,边军的人都看得透彻,朝廷里也有不少人看得透彻,但和赵国的关系却不得不维持。燕国的位置有些尴尬,西边是涿国,西南是赵国,正南是霸国和永国,东南则是幽国,东北则是渤海国。处在这样一个夹缝里,如果和四周的邻国关系都不好,燕国早就生存不下去了。”
方道直道:“所以这和人活着其实一样,你四周都是人,你要保持和一部分人的友好,也要保持和一部分人的敌对。但有一件事不能摒弃,那就是自己做人的本分。”
安争问:“什么是本分?”
方道直回答:“说善恶分明有些虚,但这确实是最基本的东西。”
安争回头看向方道直,然后无奈的笑了笑:“官场上的人说善恶分明,似乎有些可笑了。”
方道直不再说话,再次恢复了那个冷冷淡淡有些孤傲的模样。他的刀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他身边,就好像他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伴侣。
一夜无话,天亮的时候,负责清理和戒备的督检校尉没有现伤者,死者只有老孙和陆宽两个人。安争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夜,看着月亮离开看着太阳到来。
不得不说,陈在言确实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天才亮的时候大批的工匠就已经进入兵部开始清理废墟。四周都是戒备着的督检校尉,而在兵部外面,杀气更重的千机校尉则来回巡视。工匠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一队八百人左右的精悍骑兵入驻兵部,这些人全都面无表情,身上散着一种寒气。
安争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骑兵绝对都在战场上厮杀过。
安争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人群,身后的方道直似乎真的睡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睡觉。
陈在言在一队千机校尉的保护下匆匆往外面走,他看到安争站在这边,犹豫了一下后朝着安争走了过来。
陈在言走到安争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神里有些异样。安争当然知道陈在言对他有些怀疑,因为老孙和陆宽都是陈在言的人。
“你没事就好,这些天就住在兵部吧,或许还会有人对你不利。有些人想让兵部垮掉,但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生。”
他转身离开:“希望你不要对兵部失望。”
安争始终没有说话,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质问陈在言,尚书大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陈在言走出去一段之后又站住,回头看了安争一眼:“你准备一下,大王可能要见你。”
安争点头,还是一言不。
方道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走到窗边倒了一杯水喝,然后用奇怪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尚书陈大人......或许以后兵部会变得更纯粹一下吧。”
安争看着陈在言身上的紫色正二品官袍,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