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家酒馆当然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但官道旁的集镇,怎可能没有大陆上最常见的酒馆呢?几乎就在原地,今天又有一家,甚至连格局都与当年十分类似,向着官道的这一侧没有院墙,有几张桌子就摆在屋外半开放式的庭院中。
宙斯与阿蒙又坐在这里饮酒,只听宙斯端杯道:“这酒比当年如何?”
阿蒙是人间最高明的品酒大师,他苦笑着答道:“当然比当年的那浊酒要醇多了,价钱也要贵多了,而这个镇子也大多了。但此酒却有些发涩,酿制的火候过了,虽然以世俗的眼光而论,它是更好的酒,却未必比当年好喝。”
宙斯:“我端起这杯酒,怎么忍不住想笑呢?……你的信徒在人间干的那些事,恰如你所酿成的酒。”
阿蒙却很认真的摇头道:“不,那不是我酿的酒。坐在你面前的我,其实还是那位米都利城邦郊外经营葡萄园的人。我的庄园给人们提供了酿酒的葡萄,但人们却酿出了各种不同的酒。”
宙斯晃悠着杯子道:“你还是那个葡萄园主?好大的一片葡萄园啊!我记得你曾支付人们一天一个银币的丰厚报酬,而那些进入葡萄园工作的人不仅骂过你,还差点想揍你。”
阿蒙反唇相讥道:“我还付过你一枚神石呢!”
宙斯似笑非笑道:“我得到了我的神石,而你呢,是否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也许已经得到了。世世轮转三百年,最终约稣殉道、阿蒙神归天复位。有些神灵也许还曾困惑,你为何能在那时归天复位?但现在应该明白了,你所传播的福音确实遍布天枢大陆,你成功了!
但这是你想要的成功吗?你的一只脚踏上了门槛,却好似迈不过去,这姿势不难受吗?你曾问明月夜的话,我现在也想问你本人——是什么在困扰你的灵魂?你能在发愿世世轮转中脱身回归,说明你已看见那所欲求证的路,却为何迟迟迈不出那一步呢?”
阿蒙没有回答,旁边却有一个人答道:“阿蒙神,是否有人对你说过——超脱于鬼修也非不再是鬼修,你可能会成为诸天仙家中最大的鬼修!尽管你已超脱,但你这样的神灵所诞生的根基如此。”
宙斯与阿蒙都吓了一跳,他们说的话自然不会传到旁人耳中,两人在人间又似身处另一个世界,这比任何一种隔绝声息的神术都要高明。但那人不仅听见了他们谈话,而且还把声音传进来了,说明此人无形中也展开了一个世界,与两人置身处交融。
能做到这一点,境界绝不在他们之下,而且在无声无息中已经将灵魂展开的世界交融,人家都出手了,这两位众神之神还没有察觉出来呢,法力是不可思议的广大。
他们同时扭头,宙斯道:“波旬吗?”阿蒙道:“您就是那位斩一缕心念化为句芒的昆仑仙家吗?”
宙斯这一瞬间想起了八百年前的场景,当时大流士也在场,那么此刻来凑热闹的、又有这个本事的人最可能就是波旬。而阿蒙却立刻想到了句芒,因为那人的话,就是来自昆仑的仙家句芒在玫瑰园中说过的。
句芒是某位仙家的一缕心念所化,那么此刻说话的人,很可能就是当初斩一缕心念为句芒的那位仙家。多年不见,难道此人也有了类金仙极致的境界?
隔壁桌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天枢大陆当地人,典型的东方人面孔,装束也非常特别。他身穿淡黄色对开襟长袍,黑色的直须及胸,修剪的十分整齐好看,五官端正、面色温润,神色平和中带着自然而然的威严。
宙斯与阿蒙甚至都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见他。但此人却好似早就坐在那里喝酒,听见两人同声问话,他答道:“不,我不是,你们都认错人了。”
随着话音,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就突然坐到了阿蒙这一桌,仿佛他一直就坐在这里似的。宙斯吃惊不小,随即举杯问道:“远方的客人,请问您是谁?”
那男子笑道:“随缘相遇,名号无所谓,随便你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