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妖修,就是人间修士,成天乐的眼力很好,站在山顶上将他的样子看得很清楚。他的五官很清秀,在阳光下皮肤显得很白,留着披肩长,却一点都不像个艺术家或嬉皮士,神色平和,眼光纯净。
成天乐擅察妖修,其实分辨的是各种生机律动特征,同样的手段也可以用在人身上,这人的气息有某种熟悉的感觉,他莫名想起了正一门的履谦道长。成天乐如今自然能留意到很多细节,看那人头细微的弯曲形状,平常应该是盘起来簪成道髻的。来者是一名道士,很可能是正一门的道士。
成天乐笑了,这下热闹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那三只豺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会撞到谁手里,此刻正大摇大摆的往农庄走,成天乐反倒不着急了。他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唯一在世间行游的修士,这一路虽然碰见了很多混迹红尘的妖修,却还没遇上过行游历练的江湖同道呢。
若是正一门的弟子在外行游,遇到了这种事情会怎么办?成天乐也很好奇,因此想在暗中先看看,于是往前走近了一段距离坐在了山坡上,视线恰好能从侧面看见餐厅大门。时间是下午三点多钟,今天也不是周末,农庄里的人很少,工作人员大多在休息,餐厅也没有人。
那道士径直走入了最中间那栋小楼一层的餐厅,就是三位豺妖说的素菜馆。过了大约十多分钟,三只豺妖也昂挺胸的大踏步走进了餐厅。他们是用脚开的门,出嘭的一声响。
成天乐闭上了眼睛。凝神去听那里的声音,但距离实在太远了,以他的耳力也听不真切。但他也没有靠太近或者施展辅助的法术,既然是暗中观望,暂时就不要被现,餐厅里可是坐着一位正大成修士。
还好那三只豺妖在餐厅里说话的声音很大,从风中断断续续的传来,只言片语中还能拼出完整的意思。农庄的主人姓姜。应该就在餐厅里,因为三只豺妖在那里呵斥姜老板,说的内容与成天乐刚刚听见的差不多,但是很嚣张很放肆,不仅在恐吓,似乎还想动手。
姜老板说话的声音不大,只在激动时才提高嗓门。成天乐只听见了几句。有一番激烈的争吵,而那几位豺妖说——它们已经忍无可忍了。
成天乐暗自纳闷,餐厅里明明还有一位正一门的大成真人,怎么就不出来阻止呢?他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三只豺妖气势汹汹的找农庄老板的麻烦,老板据理力争,豺妖们却已经不耐烦了。露出利齿獠牙想动手。餐厅里却坐着一名便装道士,一边看热闹一边好整以暇的喝着茶。
刚这么想的时候,他现三只豺妖又开始训斥另一个人。只听大郎喝骂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吃饭结不结账关你屁事?我觉得这不是钱的事情,而是不值得结账。你跟姜老板是一伙的吗。特意跑出来恶心我们?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真实道德感过剩。没事装什么大尾巴狼?”
远处的成天乐闻言不愣住了,餐厅里应该没别的客人,它们喝问的应该是那位来自正一门的大成真人。看来那道士也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阻或斥责,但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成天乐听不清。而三位豺妖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喝骂的声音变得非常刺耳,让成天乐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那便装道士又说了什么,二郎喝道:“我们要他做荤菜怎么啦?他本来就不是开素菜馆的!就要在这家餐厅吃怎么啦?我们原先就喜欢在这里吃!我们也结过几回账,表扬过他的菜做的不错,够给他面子、对得起他了。开门做生意,还不让客人提意见了?我觉得你这种人真恶心,我又没说你,你干嘛唧唧歪歪?”
那道人可能又说了几句,三郎气急败坏的叫道:“怎么经常遇到你这种家伙,动不动就有人跳出来扮圣人,说这个那个的,都是成年人了,用得着你来废话吗?……大郎、二郎,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串通好了今天故意来抹黑我们、给我们难堪,我们一快教育吧。”
这时成天乐听见了道人的话,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只是讲了几句该讲的道理,就成了圣扮人,那世上岂不是圣人遍地?你们给我这顶帽子我戴不起,我只是个过路的。就事论事说几句公道话就是道德感过剩,那你们还有没有下限呢?这与我是不是圣人没关系,只在你们的所作所为,但我现在已经不是过路人了……”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成天乐再没听见任何说话声,却感应到一阵微弱却强烈的法力波动。微弱和强烈是两个相反的形容词,怎么能放在一起呢?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爆炸声,虽然声音已经很小,但仍能感到那爆的猛烈。农庄离的并不远,出手者应该将法力控制的非精妙,没有惊动外界任何事物,只有知觉敏锐的成天乐才能感应到。
又过了一会儿,从旁边的小楼里跑出来几个服务员,可能是接到老板的电话,都进了餐厅,然后七手八脚的抬出来三条“死狗”。他们把死狗挂在了院子的树上,每条死狗的身下放了个大盆,拿着刀剥皮开膛,将心肺下水等杂碎放到木盆里。这个农家山庄也经常杀猪宰羊,伙计们干起这活非常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