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并不是什么雇佣兵,对吗?”
咔嚓咔嚓的啃着棕榈芯,王媛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当然,是问伏兵的。
伏兵继续喝鱼汤:“为什么这样说?”
王媛说:“因为老挝太穷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雇佣兵愿意到这里来。就算有雇佣兵,那也是帮政府军的,绝不会帮我们。政府军好歹还能拿出一些毒品、宝石之类的东西作为报酬,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烂命。你们冒着被整营政府军追杀的危险开枪引开政府军,救下了拉蒙谷地里上千居民,这足以证明你们并不是什么雇佣兵,雇佣兵才没有这么好心!”
伏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拿出一包压缩饼干递给她:“吃点别的,别光顾着啃棕榈芯,这玩意儿一点油水都没有。”
王媛说:“我们能找到一口吃的就算不错了,谁还有心情管它有没有油水?不过啊,还是得谢谢你的压缩饼干。”几口将剩下那截棕榈芯啃完,然后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冲那两个正在舔猪肉罐头盒的小萝卜头叫:“过来,姐姐有好东西给你们哦。”
那两个小萝卜头飞快的跑过来,王媛将这块压缩饼干掰成三块,自己留下最小的那块,剩下两块分给这两个小东西,这两个家伙接了过来,走到一点一点一点的啃着,转着圈啃,看他们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别说压缩饼干,就算是一块一口就能吞下去的普通饼干,他们也能啃上两个小时。看他们吃得开心,王媛笑得也开心,这灿烂的笑容让伏兵微微有些失神,他真的没想到一个人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挣扎求活的时候,还能笑得如此灿烂,如此阳光!
“你们是从国内过来的对吗?”一块压缩饼干一分为三之后显得太小了点,肯定是堵不住王媛的嘴,这不,她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伏兵忍不住翻白眼了:“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王媛瞪大眼睛叫:“你有没有搞错?你们来历不明,而政府军到处追杀我们,我们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不问清楚行吗?”
伏兵说:“这么跟你说吧,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事实上我们也不想跟你们有任何瓜葛,等翻过这座山之后我们就回国了,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王媛有些黯然:“你们果然是从国内来的……跟我不一样,你们还能回国,我不能。可以回国……真好!”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望向在岚气之中若隐若现的边境界山,神情眷恋而伤感,现在的她不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女游击队员,而是一个迷了路,再也回不了家了的孩子。
十几年前,一股人妖颠倒的妖风席卷了神州大地,那个年代,国内的形势混乱到了极致,举国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政治狂热之中,上千万知识份子成了这股狂热的风暴的牺牲品,惨遭迫害。有不少知识份子怀着对政治的恐惧与绝望逃离家园,穿越国境线进入缅甸、老挝、泰国等东南亚国家,投身到革命之中————与其留在国内让别人革他们的命,还不如到国外参加游击队去革别人的命!缅共、泰共、马共就是在那个时候迅速崛起,掀起了一股红色风暴,在东南亚的历史上书写下了风云一页。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东南亚的共产主义事业最终失败了,这些逃到东南亚的中国知识份子要么战死,要么留在了丛林里苦苦挣扎,很少人能够回国,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中国的国籍,在此后的余生中他们都要为当初的冲动付出代价。王媛的父母可能也是那些逃到东南亚参加革命的知识份子中的一员,可能是因为自己本身也是苗族,他们站到了老挝政府的对立面,在老挝丛林里进行着一场绝望的战争。如今国内狂热的政治氛围已经消散,那股人妖颠倒的妖风已经停了,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你父母呢?”伏兵转移了话题。
王媛越的黯然:“我父母?在五年前我妈妈带着我弟弟逃到泰国避难,现在还在泰国难民营里生活呢,而我父亲留在丛林里带领大家继续战斗,在两年前一次战斗中触雷牺牲,现在我们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曹小强本来不想当电灯泡的,现在也忍不住了,说:“这真的是太不幸了。”
“不幸?”王媛苦笑,“其实我应该偷笑的,跟那些整村整村被屠杀的赫蒙族同胞相比,我们家已经够幸运的了。老挝人和越南人在不择手段地驱逐我们,屠杀我们,试图将整个赫蒙族抹掉,已经有十几万人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了,谁也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我们坚持战斗,并不想推翻老挝政府,我们只想活下去,因为一旦放下枪,我们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