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明在荆南和江西举事,朝野当然震惊,不过震惊归震惊,朝廷连派一个兵的打算也没有。当然也没有钱粮支持,江南东路先反对加赋,福建路紧随其上,并且赵德邦这个转运使也直接支持幕府,今年福建路只上交正赋的七成,三成左右直接减免了。
徐子先算是开声气之先,也直接得到了福建路父老毫无保留的支持。
能在重压之下,朝廷声威未失之时就请减赋,被两府严厉斥责也不改初衷,减赋之后也没有把这笔钱用来当府军的军费,而是直接惠及了百姓。
可以说在福建路受损的只有朝廷和官员,士绅生员和百姓都是受益者,毕竟大魏对官绅有一定的照顾,但在沉重的负担之下,士绅们也压力很大,只有官吏们在收取赋税时中饱私囊,徇私舞弊,可以大获好处,徐子先清吏治,减赋税,受益的不仅是普通的百姓,很多士绅商人家族也是获利极大。
很多生员阶层对此有此不满,提议对富商士绅加税,一则是能减免更多的百姓负担,二来在他们看来,减赋之后商人和士绅获得了好处,理应承担更多。
徐子先却是直接拒绝了,商人富,自然能雇佣更多的工人,海商能造更多的船出海贸易,工厂会更多,为工厂,贸易服务的第三产业也会更加兴旺,农业也会受益,所有人都在利益链条上受益。
只要法度建立起来,敬老抚幼,修路造桥,补贴学子,养军造舰,这些公益事务有钱去做,对不良商人不法士绅进行限制,这样便足够了。
想打造一个完全公平的清平世界,徐子先也想做,但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在有限的条件之下,尽可能的公平,尽可能的兼顾所有阶层,把大饼分好,这便足够了。
秦王务实,谨慎的态度和行事风格,使得各地士绅都大为赞赏。
李仪则道:“陈笃竹,魏九真他们也向来替咱们说话,引荐了很多各路有实力的大商人世家,加上食盐进入各处,早就打过交道,王上又务实谨慎,士绅商人归心,百姓拥戴,也在情理之中。”
方少群点了点头,说道:“底下就等着水磨功夫了,府军进入两路,士绅百姓归心,这是初步。再下来幕府官吏用善后名义进入,协助军官,派驻吏员,编里甲,设官吏,这是第二步。这两步做下来,配合驻军,清吏,减赋,争取真正的民心归附,这是第三步。这三步做完,基本上也就掌握各路了。”
众人无不点头,李仪道:“江西那边,还有荆南,陆续都有大家族派子弟过来到吏校学习,这算是第二步的开始了。”
“接下来便是荆北,两广,广南东路容易,水师控制外海,广南东路的商人要出海贸易,早就依附咱们水师庇护,然后影响各州府县士绅,再把李开明往两广撵,一两年后,两湖,江西,两广,福建,这东南一片地方基本上就为幕府所控。”
“得抓住这一两年的时间。”方少群先是看了徐子先一眼,眼中也满是敬佩的表情。
这位秦王殿下,在事先就算准了朝廷的这个真空期,拼尽全力展府军,不顾一切要求减赋,再果决出兵,南方这几路在掌握之中不过就是时间问题了。
财赋,军队,吏治,舆论,尽在掌握,两三年后,过万幕府吏员分别派驻各路,改编里甲控制地方,士绅用议会之法来实际控制,这样就算名义上还有朝廷派出来的州县官员,但上有幕府,下有地方议会和民意,还有驻军和大量吏员控制,实际上朝廷对这些地方的控制等若为零。
这也是方少群的意思,朝廷过两年恢复元气,是否能容忍秦王幕府这样扩张,也是难说的很。
“朝廷怕是不会等一两年。”李仪面露忧色,徐徐道:“广州,明州,杭州,还有洪都,潭州等各要紧军州的禁军都抽调向北方了。朝廷明显是将整个南方交给咱们大王和府军,北方防线,半年内无事,东胡就算能全灭我北伐大军其元气也是大伤,半年内不得出兵,明年上半年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半年内,朝廷巩固边防,若咱们还在扩张,怕是就会有争执了。”
“不妨事。”徐子先一直盘腿坐在榻上,并没有参加过多讨论,这时才微笑着一摆手,说道:“朝廷不会出来多事,无人会过问南方情形,嗯,只要最少上缴六七成的赋税到中枢,两府和天子都不会对南方的事说什么怪话,更不要说有什么举措。”
“这是为何?”方少群皱眉道:“东胡威胁在侧,朝廷这般处理尚可理解,东胡若不至,朝廷和两府为何坐视咱们扩张,控制东南各路?”
“一则,朝廷需要咱们镇守东南,防止李开明之类的流寇进入东南,或在东南坐大。”徐子先笑道:“二来,便是朝廷彻底无心兼顾东南,需要咱们镇守海疆,不管是康天祈,还是蒲行风,都得咱们来抗住,这也是相当明显的事情了。第三,朝廷马上会有更大的忧患,自顾不暇,一两年后,两府不会提防我限制我,反而会希望我更强,府军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