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个禁军却是往大营深处看去,那里是营垒布防最严密的区域,甚至在很多人看来,遍及壕沟,拒马,箭楼的中军大营比宁远城还要安全一些,在那里有相当明显的招讨使大旗,红旗使策马飞奔,已经接近大旗之下了。
李国瑞和岳峙都没有在宁远城中居住,这座建立在隘口处的城池初立,方圆只有三里多长,外围有大片的壕沟鹿角箭楼等附属的防御设施,整个城池里到处是泥土的腥气,冬天的时候太阳热力不够,所有的房舍都象是没有干透的样子。
不搬到城中去住,这些只是次要的原因,城中条件再差也是比城外要强的多,李国瑞只是不想住到城中,和那些监军使,观军容使,转运使们挤在一起……那些朝廷派来的各种各样的官员,两府的,三司的,兵器监的官员,三司的督粮官,还有各种莫名其妙到前方捞军功的官员最少有过百人,几里大的城池里,光是红袍官员就有好几十个。
这也不奇怪,三十万人的大征伐,动员在前方的人就有过百万,这是本朝除立国之战之后最大的军事动员,朝野瞩目,从天子到地方都是极为关注,兵凶战危,躲着战场的固然不少,想着在战场上捞足够功劳,将绯袍换紫袍,将蓝袍换红袍的野心家也定然是极多。
这些个官员要么装做两袖清风,摆出油盐不进的清官嘴脸,要么就是谄媚的腻歪,令人一见而心生厌烦。
李国瑞不住城中,宁愿住在城外大营之中,好歹在这里都是办实事的人,哪怕是帅司官吏也是他自己带来或是挑选出来,最少在官员身上,看不到那些令人讨厌的东西。
李国瑞是武宗年间的进士,是“同进士及第”,在其之上是进士及第,只有三人,在其之下是二百余人,叫“同进士出身”,同进士及第有数十人,他又是这数十人中排名靠前的位次,初授就是枢秘院编修官,数年后转为京县令,地方亲民官在京畿为主官者最难,因为京城之中非富即贵,本朝京师不留宗室,但权势者却并
不见少,这个资历算是给李国瑞位至安抚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倒不是说他学到了多少东西,而是在这个位置上,由于其谨慎小心,却又干练果决的行事风格,颇得了几位大佬级朝官的赏识,从此就走入了升官的快车道。
说是快,其实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了。
三十出头从京县令到枢密副承旨,再到侍御史,军器少监,然后是枢密都承旨,州防御使,再为殿侍制,转运使,枢密直学士,制置使,安抚使,枢密副使。
李国瑞的官职,没有词林和中书房等中枢显要或清贵之职,一直是在枢密院,军器监和地方亲民官,主政官员的位置上。
历仕三十年,如今年近五十,为大军招讨使,枢密副使,若北伐功成,封公有望。
“居然是郎中令陈大人。”红旗使等于是正式的诏使,在宣诏之前拥有与天子等同的身份,也就是等于天子的意志降临。
对李国瑞等人来说,天子已经相当频繁的插手其中,不光是红旗使催战,还有诸多官员秉承天子意旨,频繁的插手具体的军务,这已经叫人有不堪忍受之感。
事实上李国瑞对仕途毫无兴趣,若不是北伐关系至大,不光是眼前的几十万将士的生死存亡,还有大魏的气运,亿万华夏百姓的未来,他早就想抽身而走,直接辞官回家算了。
“见过招讨使大人。”陈常得手擎红旗,说是见礼,其实反是腰背挺直。他直入大帐之中,四周的亲兵,武官,官员,吏员最近见多了红旗使,对眼前的一切已经是相当熟悉了,当下众人让开道路,由得陈常得昂然直入。
李国瑞,李显得,张邦文,岳峙,李友德,刘国定,麦几通等要员高官和管官大将也是相随而入。
陈常得至正中而立,红旗其实就是一面不大的旗帜,旗杆只有三尺左右,只是一面小红旗,但旗子制作相当精美,旗杆底步镶金,旗杆漆成黄色,红旗布面是三角形,装饰图案花纹,在红旗正中,则是一个相当明显的“敕”字。
这就是代表天子意志的红旗,太祖年间军兴频繁,很多管军大将独当一面,太祖派使者执红旗督战倒并不常见,因为太祖恢弘大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很多管军大将身边不仅不会看到诏使,连监军的文官也是并不常设,太祖约束军伍靠的是千丝万缕的设置,靠的是军伍之制,而不是靠几个宦官或文官去监视兵马。
陈常得并不与诸官客套,站立之后,昂然道:“天子敕曰:东胡可伐乎?今大军云集,带甲如云,猛士如雨,不应持戈奋矟,与敌奋战焉?朝廷养士,养兵百年,本朝前百年无事,后百年多事,其皆为胡乱所致,今以李国瑞,岳峙等率大军至榆关之外,顿足不前,虚耗钱粮,岂符朕意,其对朝堂,军伍,万民百姓又当如何?当此之时,不宜思虑过细,且鼓勇前行,今,令期门令陈常得至军前,于大军会战之时,代朕为三军击鼓矣,大军当奋起向前,直捣黄龙!诸卿,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