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子先的一切部置,都是建立在赵王必败的基础之上,这也是使得很多人感觉怀疑,只有眼前的方少群,坚信不疑。
方少群束手而立,倒是云淡风轻,毫无关系的淡然模样。他对徐子先道:“王上将内事交给李大人他们,就得信任他们,君相一体,方可成事。”
“我知,我知。”徐子先哑然失笑,摆了摆手,不和方少群继续讨论这样的琐碎事情。
不料方少群却又道:“李公厚道稳重,但缜密精细,孔和的小气却是为了公事,部下有事,他送钱最是大方,所以人们表面调笑,其实内心对他无比尊重。这样的人,细致又识大体,所为就不会坏事。傅谦论聪明在众人之上,还有些贪钱,不过进止有度,所以不光是聪明,还是有大智慧的人才。陈佐才他们,更是有的精明,有的厚重,有长于帐目财赋之事的,也有懂得商务经营的,众人又将心思都用在料理东藩大事上,有他们在,其实王上真的不必太担心。倒是调度兵马,潜藏爪牙,关键时刻雷霆一击,挽回天倾,这才是大王此时要考虑的事情。”
“嗯,你说的是。”徐子先恍然一笑,说道:“诚然如此,你说的这些,便是我的优势长处,这些年苦心经营,乃至如此,可笑我还在此忧心。”
“骑兵军尚未成。”方少群不客气的接受了徐子先的肯定,接着道:“骑营关键之时有大用,此外若赵王率禁军败,则接下来大王必定要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破敌,否则就是兵祸绵延,数年内不得消停。想掌握福建路,影响荆南荆北和两浙,进而两广云贵,那就相当困难了。是以在下建言,需调诸军前来,将典兵重将和精锐全部调至岐州备战,除刘益率水师留于澎湖,屏护东藩外,余者皆至。”
大战之后,东藩现在的武备其实还是步兵三个军,加水师一个军,加上一个骑营,兵力还在九千人左右。
招募的新军还派不上用场,论战力比警备士都差的多。
徐子先略作沉吟,感觉方少群说的相当有道理,原本是打算用老卒带新卒,历练战场。但流寇确实和海盗不同,其就象是山火,烧开之时真的是万物不存,破坏力极大。而且生命力又是极强,稍有不慎就会再度迸,再扑灭又得花费极大的气力。
如不用全力,恐怕稍有疏忽,就会万劫不复。
“剿流寇还是要重骑兵。”徐子先想了想,决断道:“马场内多挑一些战马,在各军中挑选骑术过关的将士,不,只要能勉强骑马就行。再组几个能骑马的步兵营,以策万全。”
“王上想的通透。”方少群脸上显露敬佩的表情,这一次他没有再多说,只是俯身一揖。
……
“本月生丝,茶,糖,还有豆类,盐,出脱的货物售得一百一十万贯,扣除本钱七十万贯,纯利在四十万贯左右。”
码头上到处是乱哄哄的人群,李仪和孔和等人在码头上迎接了王妃,众人见礼之后,陈文珺相当大方的勉励了诸多官吏,然后在警备士们的护送下到花溪王府别院去。
数以万计的岛上居民,官吏,将士,还有新至的移民看到了王妃,也看到王妃落落大方,勉励官吏,将士的情形。
这一幕令人印象相当深刻,李仪此时的心境就是极好,尽管身处闹市般的码头,近来的政务繁忙了十倍不止,他的心情仍然是很好。
孔和说了一句,又接着道:“四十万贯,十万贯是转口贸易,将本求利,实在不高。最高的就是盐利,只有万贯不到的本钱。外来的商人还是在排队等着种们货。”
东藩盐已经完全占领了南方诸路的市场,比官盐好的多的质量,卖的价格和私盐一样,各地的私盐贩子几乎被横扫一空。
对私盐贩子来说,中山王府简直就是生死大敌,他们的活路都被挤压横扫,完全没有了。
但这些人的述求和不满徐子先不会在意,私盐贩子心黑胆大,都是将脑袋提在手里赚钱的狠人,他们多半就是各地的山匪和流贼,有利赚就卖私盐,无利可赚时就打家劫舍,这些人的怨恨正好,坐实了徐子先在士绅们眼里的形象,对将来拉拢人心相当有利。
官盐的份额当然也会有极大的损失,不过总体来说应该在各地转运使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东藩的盐场扩大了十倍不止,每个月的工钱都快破万贯了,近两千盐工负责二十多个大型的晒盐场,不停的出盐,就算如此,仍然是赶不上外来商人前来购买的份额。
“我已经与陈公(陈笃竹)打过招呼。”孔和对李仪悄声道:“盐票下,势在必行,现在这样,人人均拿着钱坐等,原本就不是办法。各人先出钱购票,按购票时间来货,我中山王府的信诺人人应该均信的过,这样一来,每月可以先得数十万贯钱乃至百万贯钱。”
“嗯,”李仪点头道:“此是一。”
“其二,”孔和接着道:“岛上储粮不足,主要是稻米不足。就算油坊榨油不停,咱们的豆子储量还有二百万石以上。我与诸多粮商协商过,咱们以豆换粮,二石豆换一石糙米,或是四石换一石精米,粮食储量不足的麻烦,可以迎刃而解。”
这个思路也是相当不错,其实南方人都是吃米为主,吃面都是吃点扁食,汤饼之类的点心类的面食,寻常时候,有钱人吃精米,无钱的吃糙米,在福建路,澎湖和东藩一直有种豆的传统,但豆子多是用来榨油,只有最穷困的人家才会煮豆子吃,权作充饥之用,就不考虑口感什么的了。
近半年来粮价飞涨,糙米都涨到了两贯一石,豆子这样的杂粮也到了一贯一石的高价,并且民间贫民更愿意购买杂粮。
毕竟豆子营养也不差,比糙米还便宜一半,一石豆子足够五口之家的贫民吃上三个月,当然,前提是还得配大量的野菜,还得有油盐和一定的荤腥摄入,否则的话仍然会慢慢的因为营养不良而死。
用豆子换粮食,其实是李仪的启,他是打算用榨出来的豆油来换,毕竟人人都知道,盐离不得,油也离不得,每天不沾一点油星,就算餐餐吃饱,人的身上仍然没有力气,做不得重活。
不过榨油出售或是换粮都要一段时间,孔和干脆决定以豆换米,诸多福建路的大粮商都颇为赞同,并且争先恐后的预定份额。
孔和又道:“棉布纺出来的有四万余匹,接下来还会有十五万匹左右,第一季收获有二十万匹,也是相当不错了。”
李仪道:“抽出一艘福船,再派两艘两舰,令陈道坚不必在南安,带着舰队去倭国,将批棉布出脱掉,建立稳固的商道再说。”
孔和抱拳一礼,说道:“李公这样决断很是,不必等棉布都纺出来再出手。倭人虽然早就沟通好了,但此辈非我族类,还是小心为上。况且大宗棉布,价值二百万贯,也要找到身家丰厚,足够大胆的商人吃下来。我们不能在倭国慢慢售,耗费时日,回款也太慢了。”
李仪面露坚毅之色,沉声道:“殿下将岛上事务交托给咱们,岂能不多用些心思?移民,打仗等事,没有钱粮就是无根之木,我等只能殚精竭虑,替王上将这些事情做好。”
“是的,下官亦是一般的想法。”孔和没有多说,但他脸上的疲惫与振奋之色交聚,这些时间,又要将事情做好,还要想办法开辟财源,同时负责安顿新至移民,每天管理岛上的钱粮事务,还要开拓财源,也委实是将这个主财计的总管累的不轻。
李仪又道:“傅谦也是累的不轻,等殿下讨灭流贼,立足福建之后,大伙儿应该能轻松一些了。”
“也未必。”孔和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志向高远,抱负不凡。福建路,广南两路,荆湖两路,当是下一步的目标。整合地方,镇守南方,替朝廷守好南方,练好兵马,北上讨胡,这才是殿下最想做的事情。”
李仪面露沉思之色,亦有一些激动。他们陷在繁琐的制造,生产,安顿移民等诸多事务中,涉及到军事,政务,吏治,民生,商务,工业,农业等诸多的产业,几乎是昼夜不停的忙碌着。而所有人心中也是知道,现在中山王府到了一个极为要紧的关口,迈过去,便是另外一番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