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冲击后,更多的海盗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或几百人一股,或千多人一股,彼此靠近,眼神中满是惊惶恐惧,他们多半是面色黝黑的南洋人,可能是暹罗,可能是真腊,可能是占城,安南,多半是吕宋人,他们身形矮小而壮实,擅长使用大刀大斧,他们劲力充足,胆气过人,能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无视风涛,抢掠商船,在相隔几尺远的时候从自己的船上跳过去,这足以说明他们拥有过人的勇气。
他们是人渣,杀戮老人和妇人,包括孩子,甚至他们以杀人为乐。
但在此时此刻,他们的信心被完全的击跨了,这些南洋诸小国的海盗们,此前从未见识和经历过骑兵冲击,在这样的威势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抵抗,他们完全跨了。
有一个海盗被长矟刺中了嘴巴,满嘴的牙齿都掉光了,他张大嘴巴嚎哭起来,整个嘴巴处血肉模糊,后来他的口鼻都被鲜血盖住了,呼吸困难,在一片尸体和重伤的群盗之中转圈,然后倒了下去。
更多人的吓的胆战心惊,他们人挤着人,不敢露出丝毫空隙,很多人被自己人的刀枪给割伤了,然后他们看到骑兵们再度穿过,再度冲入一片空地之中,战马打着喷鼻,骑士控马回转,他们又开始重新列阵了。
这是何等叫人胆战心惊的事啊,这一下战场上不仅有血腥气,还有很多尿骚气了。
很多信佛的盗众闭目仰头,向着佛祖祈祷,这些如杀神般的骑兵千万不要冲向自己所在的阵列。
整个左翼被拦腰切断了两次,并且大量的盗贼逃散,大片的人群象是混乱的蚁群,有很多地方蚂蚁们聚集在一起,缓缓后退,也有很多散乱的群蚁,他们漫无目地的奔
逃,甚至是往长垒所在的地方跑去了。
在骑兵冲锋时,府军将士们也出吼叫声,当然是提气的,振奋的叫喊声。
此前贼众的左翼给府军不小的威胁,也使得府军将士憋了一肚皮的气,这其实是锐阵不足之处,易于突破,但如果敌人是自己一方的几倍,且拥有强悍的贼众和领后,看到阵列被突破,仍然在寻找胜利,锐阵的两侧缺乏保护,调整阵列也较为困难,这就是很明显的缺陷了。
若以鱼鳞阵,虽然也有犀利的冲锋,但两侧会摆开多个方阵应敌,那就是另外不同的结果了。
可是今日之战,有进无退,破敌之速,决心意志之坚,当然还是以锐阵为最佳。
战场上血腥气很重,烟尘弥漫,卢文洛身后的府军将士已经调整好阵列,但他没有,他已经脱队了,身边的伙伴已经重归队列,在军官的怒吼下向着左翼抱团的海盗冲过去。
卢文洛并没有重归战阵,他的刀彻底砍崩了,已经不知道丢弃在何处,他本人就拿着一面千疮百孔的破盾牌,盯着此前那个穿扎甲的海盗领不放。
颜奇相当狼狈,他身边的人都跑散了,看到骑兵冲锋之后,海盗军心彻底崩溃,现在海面上如下饺子一般的人头涌动,海边还有很多人在匆忙丢掉兵器,脱掉甲胄或是衣袍,很多人把鞋子在海水里脱掉,现在海水冲涮,岸边全是靴子和鞋子,简直是一场灾难。
颜奇也已经不再想着胜利,这一场战事打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开始时以为府军很强,会陷入苦斗,但更多人想的是打败南安府军之后突破民壮的长垒,然后怎么分兵抢掠,居住在什么地方,抢掠到物品怎么瓜分,在岛上留多久,怎么搜捕徐子先,蒲行风很看中这个大魏君侯,如果能生擒或是斩,将会是大功一件。
现在一切都毁了,到这时颜奇才明白双方的差距有多大。
一群海盗,号称诸王,在南洋横行,甚至拥众一处有灭国的能力,但在大魏这里,随意一个君侯练出来的侯府府军,就能将两个海盗王者的部下打的落花流水,而骑兵之威,更是颜奇难以想象的威势,简直是如天威,如天罚,当骑兵滚滚而至,前排的长矟平放,矟尖向前之时,连颜奇这种杀人无算的巨盗,在那时候也是感觉有了尿意,他很难想象,如果矟尖是向着自己,那又当如何呢?
无论如何,现在颜奇只想着能逃走,逃到海边,脱掉札甲和靴子,游回船上去。
到船上便安全了,大魏现在还没有水师,连这个无比厉害的君侯也没有强大的水师,这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了。
但人群阻塞了颜奇逃走的道路,现在连左翼也要崩溃了,同时那个长毛巨人一直跟过来,直到颜奇被堵在一帽房舍之前,四周是乱糟糟的人群,颜奇怒吼大叫,却根本无人理会。
到此时,卢文洛终于放心了,他看到颜奇是空手,索性就丢了盾牌,去了兜鍪,在丢掉铁盔的时候,汗水象瀑布一样流淌而下。
这时候卢文洛才感觉到极度的口渴,大战在正午前后爆,现在才不到一个时辰,刚刚浓云遮蔽,现在太阳又出来了,人们象是在大锅里被炙烤的兽肉,滋滋冒油,每个人身上都是油光灿然,仿佛汗水都流光了,现在是在流油一样。
在颜奇眼前是一个长毛巨人般的人物,卢文洛根本不象是个闽人,身高六尺左右,身高过人,满脸虬髯,在不怀好意的向前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卷起袖口,露出黑耸耸的长满长毛的粗壮臂膀。
卢文洛得意洋洋,又从容不迫,他盯着这个盗很久了,感觉这厮不是颜奇也是刘旦,反正是一个大盗,他怀着建功立业受赏的心情,也怀着打猎时看到猎物在捕兽夹子里挣扎的快感,大步走向颜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