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演达和魏九真,魏九如兄弟,一并到徐演仁家来拜访。
徐演仁之子徐行伟尚在燕京,也有可能到蓟州或平州一带,甚至跟随大军出征,又有消息说其在平岛征调监督海盗自海上运粮运兵,所以也有可能在平岛。
徐行伟考武进士试,名次在前,已经授给营统制,致果校尉,云骑尉,在本朝武官序列中也并不算低职。
其在北伐役中,若有功勋,至游骑将军,游击将军,亦有可能。
徐演仁现在不过是宣威将军,这是出五服的宗室又有功绩的惯常官职,没有什么实权,只是给予俸禄,可能再加上守备宫观的实职,便于这些出了五服的宗室过日子,免得有一些宗室家族,不事生产,不擅经营,一旦失了世职官户,很快就陷入到穷困潦倒的困境中去。
按太祖设制宗室制度之初的想法,就是皇室并不一定封爵,有的皇子可能连侯爵也混不上,只领一份将军俸禄,不使饥寒便可。
天长日久,普通的宗室也将不再受供养,需得自谋出路。
这是很正确的思路,宗室也可以考试,充任行伍,任官吏,经商,甚至种地。
现在的亲王公侯,基本上很难找到文宗之前的皇帝苗裔了,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从宗室亲王公侯,降封为将军,防御使,奉节郎,最终出五服之后,革除宗室身份,与普通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但对任何一个宗室来说,能够立下大功,被重新赐给宗室身份,这是毫无疑问的巨大成功,能将家庙再入宗室,奉祀祖先香火,对任何一个徐姓宗亲来说,都是一生一世都想要实现的目标。
徐演仁便是这么一个,他已经年近五十,少年时以勇武闻名,曾在齐王麾下为将,屡立功勋,官职也曾经做到军都副统制,对一个已经出宗室的普通人来说,这几乎就是一生拼搏奋斗的顶点了。
但徐演仁并没有得到满足,军都副统制,宣威将军,对普通人来说这足够了,对想回归宗室的目标来说,还差的太远。
回归宗室只有一个硬性标准,立军功,封侯。
只要能封侯,这一支的宗谱会被重新列入宗室之内,归大宗人府管辖,而侯府被允许承袭的这一段期间,嫡脉都算是宗室。
这个目标,徐演仁只能寄望到儿子身上了。
赵王府的徐子威,在徐演仁眼中是无能庸禄之辈,其仗着亲王父亲,天子兄长,向来以勇武自诩,结果在平州就不敢继续前行,灰溜溜的从辽东折返福州。
因为身份特殊,天子和两府也没有责罚,徐子威失去的只是期门令这个官职而已。
其两子还被送往京师,在宫外教养,俨然就是在等着年岁稍长就进入宫中,拜封团练使或防御使,成为天子储君。
这世间就没有公平二字可言。
徐演仁不会将内心的这些话告诉别人,但他写了书信给儿子,此番不立军功,绝不允许返回福州。
只有一个条件,若东藩有机遇,徐演仁允许徐行伟返回东藩,在徐演仁的判断之下,徐子先是更有机会做更大事业的近支宗室,在徐演仁的看法中,做大事,要是要交结对人,跟随对的贵人,徐子先便是这个相当明显的人选。
赵王,林斗耀之流,跟随过齐王的徐演仁是看不上眼。
“吾弟来了。”徐演仁先和徐演达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向魏九如,魏九真二人长揖,三人互相行礼致意,彼此都是相当熟悉的老朋友,行礼过后,徐演仁面色沉重的道:“东藩看来是真的危险了。”
魏九如沉稳点头,答道:“是的,我们也是这样看。”
魏家兄弟都是身材匀称高大,但偏于瘦弱,两人的文人气息也较为浓重,俱是戴软脚幞头,穿交领长袍,腰悬玉带,一眼看过去,便是知道是那种家世富贵,但又世代读书的官绅世家,和徐演仁,徐演达这种壮实,拥有强悍武夫气息的兄弟,正好是硬币的正反面。
徐,魏两家原本就是世代交好,两家的家风俱是深沉内敛,不将子弟培养成无能的纨绔子弟,
徐行伟和魏翼就是这般相识,后来两人又识得徐子先,兄弟三人建立了不浅的交谊。
只是那时的徐演仁和魏九如都很难想象的到,徐子先居然成就了眼前的这般事业,简直令人无比的惊叹!
“怎么这个时候染了时疫?”徐演仁面色铁青,令仆人上茶后关闭门窗,然后才道:“真真是运道差到极点了。”
“燕客回到福州时说过。”魏九如道:“以岛上的情形,以南安府军的武备,若明达不病,由他坐镇,海盗根本无机可乘。若明达在十余日内不能痊愈,则胜负在两可之间。最差的结果,就是岛上的基业被毁于一旦。”
“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魏九真道:“演达兄和我都去过岛上,那盐场已经绵延十余里,并且还在扩建,一年要产几百万石海盐,光是这一宗,南安侯府就能年入二三百万贯,甚至更多。”
“还有棉田,豆田,工厂,造船厂。”魏九真道:“我们上岛后,南安侯府知道都算是自己人,对咱们也没有隐瞒什么,所以沿途所见颇多。这般经营,是大手笔,也是大投入。我很怀疑,若是惨胜,基业毁了大半,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经营出现在这般规模了。”
“唉,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多半要遭遇波折。”徐演仁叹息道:“明达这一次若是不能过关,可能会一蹶不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