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刚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亚飞在几年前被检查出她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但是现在科技展得很快,这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我希望你能劝劝她,接受找人代孕。”
这个话题还是让熊包包觉得难以适应,但至少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说:“先,我没有资格劝亚飞做任何决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宫刚一声嗤笑打断了。宫刚说:“年轻人有点自信,我看得出来,亚飞是喜欢你的。”
如果换了别的时间地点,换了别的人说这句话,熊包包大抵会欣喜不已。然而此时此刻宫刚的话却让他狠狠皱了下眉头:“她喜欢我,或者她不喜欢我,都不是我能要求她做任何事情的理由。如果我让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那我就更加彻底失去资格——连站在她身边当她的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毫不犹豫地反抗,让龚刚感到不悦。他说:“年轻人不要这么天真,也不要这么自私。你有父母吗?你是独生子吗?我看你这个年纪,家里应该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吧?如果你跟亚飞在一起,你的父母能接受他们的血脉就断在你身上吗?”
宫刚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并没有唬住熊包包。熊包包只觉得匪夷所思:“我自私?”
他简直无法理解宫刚所说的话的依据和立足点在哪里,又是怎么得出一个如此骇人听闻的结论的。他从小无论他喜欢做什么,父母总是热情地鼓励他去做。他想学厨艺,父母就教他做饭,陪他一起研究美食;他画画,他的父母完全不懂绘画,无法给他指点,却也竭力支持,为他置办画室,不逼他朝九晚五地工作上班,不给他增加任何额外的压力。支持和理解才是他对于爱的定义,这一点,他和宫刚是截然不同的。
宫刚继续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指点江山:“不懂你回去问问你爸妈。”
这一次熊包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反唇相讥:“我的父母和你不是一种人!”
熊包包一向是个性格温和、善良的人,对谁都客气有加。刚才在病房里他已经对宫刚极其不满,碍于对方是长辈,且是亚飞的亲人,他还保持克制。此刻他不再使用敬语,可见他心中的怒火已经燃到极致。
他无法理解宫刚一口一个血脉、一口一个子女,仿佛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生子。但他并没有和宫刚去争论这一点。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把自己的人生全部的意义压在生儿育女上,那么这样的人也一定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不把生子当成自己全部人生的意义。和这样的人争论才是最没有意义的。
宫刚还想继续质疑,熊包包抢在他的前面开口:“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宫刚被他的气势唬住,由得他继续往下说。
“我没有资格要求亚飞做什么,即使有一天我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我能做的、我会做的,也是不让她受到伤害。无论想伤害她的人是谁!”
这话火药味十足,宫刚被他呛得一时失语。好半天他才又说:“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你现在说这种大话,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你的父母,或者让你的父母来跟我谈。他们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人生的!”
宫刚是个极其自负固执的人,他从头到尾始终笃定自己一定是正确的。如果有人跟他意见不合,他就用“年轻”、“不懂事”来打压对方,并且相信对方有一天懂事了,就会认同他的想法。
“我再说一遍,我的父母不是你这种人!”
熊包包的职业是创作漫画,他画出他笔下的每一个角色,无论这些角色是他完全虚拟的,或者有原型作为参照,他都知道,每一个角色的魅力在于角色的独特性。如果每一个角色的性格都千篇一律,或者每一个角色的想法和动机都全部重合,那么哪里还有故事可以说?而人生是个远比故事更复杂的东西。常常会有人觉得故事太曲折离奇,可故事所能体现的曲折离奇,远不及生活的万分之一。
他的态度难得地强硬:“请你快点离开,不要再来打扰亚飞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