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已经迟了。”
门口的服务生一点一点的走进了房门,脸上的表情介乎微笑和冰冷之间,这样的面容曾出现于“浮世绘”许会长的葬礼,只是这一刻他的眼神那么令人熟悉,让陆城愣了半天,也没能回想起曾在何处见过。
“什么迟了?”他问。
从听到那几个字开始,他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沉,一点一点沉淀,随之涌上来的是一种潮水般的不祥,仿佛对方没有开口,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将听到的消息。
来人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端上了那方黑色的托盘。托盘中央是一枚铁制的令牌,这种东西陆城曾见过,它只隶属于十殿阎君,是冥帝颁布的兵符官印——冥王诏令。
“请新任卞城王大人接位,”来人半跪下了身子,“秦广王大人留言,整装后速速赶往大殿,朝拜冥帝。”
沉默。
拿到那枚令牌的那一刻,陆城能感觉到自己一直下沉的心终于沉到了一个谷底。
新任卞城王大人接位?
呵呵。
好好的你开什么玩笑?
这个笑话有一个老道士曾经跟他说过。说有一个身居高位的傻老爷子莫名其妙地签了自己的冥王令,直接诏令天下,自己死后的下一任卞城君席位将传位于他陆城。
他傻,其他人更傻。
人还没死,这么急着把冥王令送来干嘛?
赶着急着给卞城王送终么?!
油然而生的怒火化作了焚天的炽炎,黑色的烈芒巨刃一瞬斩下,剑后所带的,是陆城眼中极度压抑的愤怒!
“给你个机会,收回你刚才的那句话,拿着这枚来历不明的冥王令给我滚。”吐出了这句话,他眼中火焰之下的东西已经昭然若示。
“我说过,您已经迟了。”身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面无表情地笑了两声,托举令牌的手并未因脖颈上锋利的剑刃而却步分毫。“这把剑不该落在我身上,因为无济于事,”他微笑,“您这样的反应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没有尽早叫醒您,刻意让您错过这个时间段,是其他阎君大人们的别有用心。”
看着渐渐不再有声音的陆城,地上半跪的人站起了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后,点上了一根高邦的雪茄。他转身,不知从什么地方随手取来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套在了白色的衬衫上,与此同时,那副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面容也开始慢慢变化。
直到这一刻,陆城才回想起了那个眼神的出处。因为这世界上能将生死看得如此淡漠的人只有一个,而这个人习惯回报以这样兼具嘲讽与怜悯的眼神。
“第一百二十三代卞城君楚寒,身死于昨夜灯下的雪中。”吐出了口中的淡淡烟雾,他的表情未起半点波澜。“寒雪夜中生,死时白霜泣。这个名字取得很好,无论是人还是剑。”
“凶手是谁。”
陆城闭着双眼,为的是不让红了的眼眶展现在外人面前,不多说话,是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在这个时间点爆。
“不知道。”叶天行微笑,“不过作为纵观这一切的局外人,我倒是可以免费告诉你他把你当做自己亲生儿子的原因。”
“说。”
“因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叶天行笑了,“还记得你从食心鬼手中捡到、后来又送给唐月绯的金色玫瑰项链么?那是楚寒多年前送给自己爱侣的定情之物,他们两人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在一起,但是却留下了一个儿子。至于那个儿子,刚好先你斩杀一步,死在了食心鬼的手下。”
“多么可怜的人啊。”他看着窗外的天空,神情肃穆的像是一场歌剧中的最**。
“一生都在错过。错过了爱人,错过了儿子,错过了想守护的一切。他在努力,他在争取,可惜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可悲可叹的遭遇,终究还是迎来了一个最可笑的结局。我该如何判定他的一生?是成功或是失败?悲剧或是喜剧!也许吧,作为冥君而言他是为数不多敬重的人,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好父亲。”
“原来如此。”陆城歇斯底里地笑了两声,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眼。
怪不得会把自己误会成自己的儿子,怪不得堂堂的阎君会如此折节下交。
他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突然有了解答,可惜的是某些欠下的债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还清。
“凶手是谁?”他看着叶天行的双眼,眼神中没有预想的愤怒,只有一片死寂。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向我确定?”
“好。”陆城点头,“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无论怎样,谢谢你的回答。”
“卞城王的身死,导致你直接晋升了卞城君的席位。无论是阎君不具备票拟资格还是楚寒死后的票数变更,最终的获胜者都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张慕言的身上。”叶天行放下了手中的雪茄,“去吧,叶兮会在地下室的最后一层入口处负责接应你。他们的意思是让你干脆睡过整个仪式,而我的意思是你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证一下那位即将诞生的冥君。”
“明白,有些账该是时候算一下了。”他微笑,沾染泪花的手指抚过了黑龙的剑身。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
很多年来未曾开过的杀戒,今日,恐怕真的难逃一些总账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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