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雅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袖子突然被扯住,身子不受控地僵硬了。
他心中不适,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开两步。然而小媳妇毫无所觉,以为没拽住他,上前又贴得更近了些。不能再退,否则就显得不近人情。周博雅无奈,于是抿着嘴就这么站定:“这是小妹娴姐儿,府上三姑娘。”
郭满:“……哦。”
他袖子被人扯着,只能低头跟小矮子呼吸相闻,“娴姐儿的院子就在花园的南面。你往后若是得了空,可以去找她说说话。”
郭满小矮子黑乎乎的脑袋往这边转,再往那边转,然后咧开嘴笑:“娴姐儿。”
她记得长辈见小辈要送见面礼,肉呼呼的小手从袖子里露出来,飞快地在身上摸。然而早上衣裳是双喜双叶给穿戴的,根本没塞什么能送的。摸半天,就摸出一只胭脂盒。早上她睡糊涂了,随手塞进腰封里。
娴姐儿看着她这一番动作,莫名奇妙想到了闺中密友养得那只雪猫儿。
心里生出点怪异之感,但又不讨厌。蹙了蹙眉,她抽出腰间的帕子压了压嘴掩饰,低低地应了一声:“嫂子若不嫌弃,多走动。”
郭满喜欢瞧美人儿,男女都可。立马高兴地点头说一定,只要不打扰娴姐儿就好。
娴姐儿礼数周到地说她要来便欢迎,潋滟的桃花眼极快地上下扫一圈郭满,心里给了个肯定的印象。嗯,比谢思思那女人瞧着顺眼许多。
于是来之前想问的也懒得开口,周钰娴扶着丫头的胳膊,丢下一句便打算走。
周博雅哪还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顿时有些啼笑皆非。自个儿都管不过来,还操心他?真真个爱操心。不过……素来不爱管杂事儿的娴姐儿都来瞧瞧,怕是下人嘴巴不老实,散播闲言碎语。淡漠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周博雅低头说了句‘走吧’,抬脚又继续走。
郭满此时还不知道,她眼中高冷的仙女周钰娴,正是谢思思最难缠恨不能弄死埋掉的小姑子。乐呵呵地看着美人儿一摇一摆地走远,又扯了一把周博雅的袖子。
周博雅被扯得脚步一顿,回头:“……”
小媳妇这习惯真不好!
“小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真真儿好看!”郭满兴奋道。
“……”不知道怎么接。
“气质如兰,行走间步步生莲,”郭满夸美女素来不吝溢美之词,若非女儿之身,当真可谓油嘴滑舌之最,“郭家的姑娘,没一个能抵得上娴姐儿的……”
“你过誉了……”
“……除了我。”
周博雅差点没被这最后一句给噎死。
方氏诧异郭满这个时候过来,连忙招手示意苏嬷嬷去迎。郭满进来立即就感觉到母女之间气氛怪怪的,娴姐儿人已经背过去坐了,清艳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她顿时明白自己这是来得不凑巧了,正赶上母女俩闹矛盾。
“儿媳见过母亲。”进都进来了,退出去也不太好。郭满低头小碎步走过去,乖乖巧巧地行了个礼。
“满满来了……”方氏抬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见郭满有些拘谨,便拍拍身边座位牵出笑脸道,“也不知你在娘家时都唤什么乳名,母亲便唤你满满了,过来坐吧。”
郭满听话地过去坐下:“满满或小六皆可,母亲您随意。”
“小六可不好听,”方氏见她乖巧,紧绷的嘴角也松弛了些,“还是满满好。圆圆满满,吉利又好听。”
郭满低下头,佯装害羞地笑笑。
方氏顺势抓起了她搭在腿上的手,本欲做亲昵姿态地拍拍。然而捏到手中方才现,竟然只有手心一团大小。方氏低头一瞧,这立即就惊了。白嫩嫩,肉呼呼,她握在手里连连捏了好几下还不舍得放地笑道:“满满这手生得真好,福气。”
一对白包子嘛,郭满早就了解了。于是不说话,就冲方氏咧嘴笑。
绷着脸的娴姐儿,眼风递了过去瞧。
这双小肉爪她早上就瞧见了,生得实在讨喜得很,当时她一看到就想捏捏看。可顾忌着新嫂子才进周家大门,姑嫂关系疏淡,娴姐儿便忍着没把眼睛往上头瞥。这时候到显得母女心意相通了,她娘捏着新嫂子的肉爪子就没松开过。
见娴姐儿眼睛转过来,方氏叹了口气,方才的事儿又重提。
“娘与你说的自然都是有道理的,你莫要再犟。”
一双儿女婚姻大事上都不叫她省心,雅哥儿是时运不济遇到谢家,娴姐儿可就完全是自己不愿,“风哥儿心里没你,这么多年你自己也该明白了。再这般耗着也不是事儿,听娘的,别犟了。”
娴姐儿不愿谈这些,抿着嘴不说话。
“娴姐儿!”还是这态度,冥顽不灵!
再不愿谈也必须谈,娴姐儿如今也十六了。别人家这个年岁的姑娘早该出阁,好生养的兴许连子嗣都生了,方氏语重心长地劝:“听说风哥儿年前才跟陛下请旨,今年四月南下南疆,协助翟大人处理西南蛮族骚乱之事。南疆在大召沉珂已久,没个两三年是他决计不会回京。届时你也十九了,可见他就没顾及过你。就算顾及了,你眼看着年岁大了,又可等得起?”
“娘,长风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她娘,娴姐儿也听不得她拿这样的话说沐长风。
周钰娴十分生气,饱满的嘴唇都在颤,“长风哥哥只是没开窍,他不像大哥成熟心思深沉,他少年心性。等他成熟了自然不会……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才不会耽搁她,他会娶她的。
回回都说不通!
方氏心里是又急又恨,捂着胸口,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这女儿。任性也不是这么任性的,沐家那小子好她知道,可是人再好也得看缘分不是?没缘分就是没缘分,硬凑在一起也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娴姐儿怎么就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