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周博雅回府, 特意去前院沐浴更衣了方才回正屋。
出门在外为了方便自然轻装简行, 身边带的都是小厮护卫。周博雅不喜生人,孤身一人在外时,屋里从不留人伺候, 难免显得过于冷清。不得不说, 屋里多个女子就是不同。郭满跟来, 虽说只带了双喜双叶俩个人, 却也明显叫这屋子有人气多了。
廊下两盏灯笼映照的廊下明亮,门口没人守着, 四下里亮堂堂的。
进了屋里, 墙角各处都点上了雁足灯。帷幔垂下来, 屋里屋外都没看到人。转一圈又转出来,周博雅心下奇怪,满满这个时候能跑哪儿去?
郭满在后厨回来的路上被人拦住了。
两个姑娘家,一个十五六岁, 另一个则小些,约莫十一二。两人俱是一身太子府邸粗使丫头的衣裙。大些的姑娘细皮嫩肉, 浑身掩不住的娇弱之气。此时她泫泫欲泣地看着郭满, 旁边小姑娘心疼地搀着她,似乎是她的丫鬟。
“夫人,”那姑娘抬起了头, 清秀的眉眼十分憔悴, “小女有冤请夫人做主。”
郭满:“……”
大晚上的, 草丛里头突然窜出个人, 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双喜双叶俩一个提食盒,一个提着灯笼利落地挡在郭满的身前。面面相窥之后,扭过头去看自家主子,郭满一脸的懵。老实说,她们今儿下午才到,这也刚找着厨房。连府里是个什么情况还没弄清楚,实在不明白这又闹得哪一出。
见郭满一动不动,孙云娘心想,难不成要她跪下?
咬了咬唇,只见这娇弱的推开小丫鬟的搀扶,牵起裙摆便要给郭满跪下。单薄的身躯摇摇晃晃的,夜里看着更纤细,十足的可怜。
郭满吓懵的脑子总算回了神,于是连忙叫双喜把人扶起来。
还没跪下去就被拉住,孙云娘顺势站起身,抬头便泪如雨下。她抬手拭了泪,指了指一边的凉亭,请郭满借一步说话。老实说郭满出来这一趟,其实是为了给周公子做盘点心。周公子忙了一整日,她是打算犒劳犒劳一下她家美人的。
抬头看天色,夜幕浓黑,周公子此时应当已经回府了。
郭满急着回去,怕刚出点心凉了不好吃,也怕周公子回来看不到她的人会着急。不过转头见这姑娘实在哭得可怜,只好点了头随她去凉亭。
双叶知道自家主子所着急,便说了句不中听的,叫这姑娘长话短说。
只这一句,孙云娘立即就啜泣起来。说什么她们主仆如今是没法子想,才出此下策。请求郭满一定帮她们伸冤。说什么自己本是好好儿的官家千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落到这个境地,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一面哀泣,一面手还拉着郭满不放。
郭满受不了,直言她若再不开口自己还有事儿,这就要走。孙云娘嘤嘤的哭声立即止住,委委屈屈地开始诉苦。
然而郭满越听,脸色就越古怪。
眼前这个姑娘姓孙,名叫芸娘,是宜城太守孙国邦嫡出的次女。孙家昌盛,她自然是金尊玉贵。不过这尊贵在两个月前的某日夜里就化为泡影。孙家毫无预兆地便被人给抄了,一家老小全部被人带走。
孙云娘自己则是因着去庙里上香还愿不在府上,逃过一劫。
她心中委屈又惊慌,可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根本无能为力。因怕那贼人斩草除根,连夜与贴身丫鬟逃出了宜城。慌不择路之中,一头钻进了邻城粮草车中。孙云娘说起这个就要差点没哭断了气,只因她们进了城才现,自己躲的竟然是东陵城。
东陵城什么地方?那是要命的死城啊!她们怎么可能要窝在东陵城,自然想方设法出去。可等她们跑去城门口,方知如今的东陵城四个城门已经全部关闭,且把手十分严密。别说人想出去,就是一只苍蝇也难飞得出去。
孙姑娘悲从中来,郭满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能说抄了你家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我夫君么?她能告诉她,下令封死城门口的人,指不定也是我夫君?
顿了顿,郭满问她:“……那孙姑娘你拦我,是如何打算的?”
“伸冤,小女想请夫人代小女伸冤。”孙云娘满含恨意地道,“小女知道这里是太子府邸。可是小女自从躲进来,根本见不着太子殿下。夫人的相公是这府里的大官,不知可否请夫人可怜可怜小女,替小女一诉冤情?”
郭满:“……”
双喜双叶也是无语凝噎,欲言又止的,面上不免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答应帮她,姑爷忙了多久才查到端倪。但要她们叫人来抓眼前这个漏网之鱼,又好像不太张得开口。两人拿眼睛瞄着郭满,听郭满怎么说。郭满抓了抓脸,面不改色地表示了同情。
“这事儿是个大事,我不能立即答复你。”郭满委婉道,“不如这样,你且等几日,等我仔细思索过再与你回复?”
不过是叫她跟自己的男人说一声,这是多难的事儿么?这点事儿也要思索几日?孙云娘不可置信地看向郭满,那震惊的模样,似乎在谴责郭满居然没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