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放舟从袖口里取出来一些银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注意到桌子上的茶具:“有人来过?”
窦怀楠没说谎:“赖大人来了一会儿。”
“嗯,大概也就是赖大人会来了。”
代放舟道:“这些银票窦大人明日上任的时候带着用。”
窦怀楠道:“我可不能用公公的银子。”
“我?”
代放舟道:“我哪里有什么银子,我那点银子每个月除了留下自己花的,大部分都给了抚军司,我虽然是个不全之身,算不得完整的男人,这身子这身份都让我不能上阵杀敌,可是啊,男人就他妈的是男人,就得做些男人该做的事,将士们在边疆守着着大宁,他们战死了,我们享福了,苦的哭的都是他们家里人。”
代放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能做的,却只这么多,我那点银子做不了什么大事,能让战死将士们的家人多吃一口肉,多买一件衣服,我心里好受,窦大人你不知道,便是这等小事,每每念及我在做,我就觉得有些自豪骄傲。”
窦怀楠俯身一拜:“代公公受我一拜!”
代放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窦怀楠:“窦大人你可别吓我,你这样会折我寿......这银子是陛下让我送来的,大人来京之前卖了家产也把自己半生积蓄都给了抚军司,陛下说,窦怀楠这个人嘴巴比赖成还臭,所以若再吃不好嘴巴会更臭,银子给他,让他吃好点穿好点,省的以后见了朕再骂朕昏君。”
窦怀楠看着桌子上的银票,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抖,片刻之后,他转身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跪下来重重磕了几个头。
代放舟道:“大人此去廊城多保重,陛下虽然是降了你的职,可陛下何尝不是要保护你?我这个身份不便多说什么,大人只管去,他日大人回来,天下谁人不识君?”
说完这句话后代放舟俯身拜了拜,然后转身走了。
窦怀楠一直送出门,代放舟回头说道:“到这就好,出了巷子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于是窦怀楠停下来,看着代放舟那瘦瘦的背影,忽然觉得勇武起来,怎么看怎么像个真真正正的大将军,给他一把刀一匹马,他也能在战场上往来冲杀所向无敌。
代放舟出了巷子往左右看了看,登上等在巷子口的马车,坐好之后打开车窗看向窦怀楠,窦怀楠依然站在门口看着这边,代放舟想着自己是不是话多了,自己这样的身份不该说的话可不能多说,马车缓缓前行,代放舟坐到另外一边靠窗的地方往外看着,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被大街上的一个人吸引了注意,那个人可真奇怪。
穿着一身很宽大的黑色长袍,个头比一般人高上一头还多些,瞧着肩宽的样子就是个雄武至极的壮汉,只是也许腿有些问题,瞧着迈的步子应该不大,这种身高的人腿长步大才对,他走路的步幅却有些小,也就让这个人看起来行为和身材有些不对称。
那人转头也看向这边,代放舟连忙挪开视线,盯着人看毕竟是不礼貌的事。
那壮汉在马车旁边经过,代放舟也没有多想。
马车顺着大街远去,而那壮汉则在代放舟出来的那个巷子口站住,他看着马车走远,咧开嘴笑起来,笑的莫名其妙。
入夜。
长安城的喧闹稍稍变得安静了些,大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这个天下,除了大宁没有宵禁之外,怕是任何一个国家的都城都不敢。
虽然没有宵禁,可巡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伍到了晚上就会变得密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队列整齐的士兵经过。
壮汉随便找了一家铺子买了七八个烧饼,这烧饼个头不小,寻常人吃两个也就饱了,所以卖烧饼的小贩还特意多看了他两眼,一看到这块头也就明白过来,这个身高这个体态,别说吃七八个烧饼,就算是吃十几个他也觉得正常。
壮汉买了烧饼后就又到那巷子口背靠着墙站着,卖烧饼的小贩多注意了两眼,心说好像这个家伙一直都没有坐下过,路边店铺都已经关了门,纵然不在他的烧饼摊这吃也可坐在路边台阶上吃,而这人偏偏就喜欢一直站着,那么大的块头总站着也不觉得辛苦?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街上已不见行人,小贩也在收摊准备回家,往巷子口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家伙居然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完全没注意到。
窦怀楠家门口,壮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起手在院门上敲了敲。
“有人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