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
老院长看了一眼正在切菜的沈冷,心里想着应该如何开口,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关于小张真人的事......陛下的意思是,委屈她到北征之后,你应该理解,现在这件事得先放放。”
沈冷切菜的手停了一下,点头:“我知道。”
老院长道:“陛下也有无奈,陛下也非万能。”
沈冷转身看向老院长笑了笑:“可能,年轻人考虑的终究会少,考虑的少就是所谓的锐意,说的不好听一些也就是鲁莽,这些道理我都懂......”
老院长:“就是控制不住?”
沈冷道:“她挺难的。”
老院长问:“谁不难?”
沈冷转身继续切菜:“人都是一样的,习惯性的同情自己认为的比自己要弱小一些的人,而忽略了比自己强大的人其实也不都是如意,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是觉得有点无奈。”
沈冷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也永远不会说出来,他知道小张真人对自己可能有些超乎寻常的心意,她的身份那么特殊,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性别,也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难免自己会对她生出一种想尽力帮帮她的念头来,可这种念头真的对吗?
沈冷一惊。
这种他自己认为的帮助,最终会不会变成伤害?
看到他愣神,老院长笑了笑:“我的刀不好使?”
沈冷缓过神来:“不是,突然有了些感悟。”
老院长哼了一声:“年轻人哪里需要那么多感悟,时时处处去感悟什么东西那是我们年纪大了的人应该做的事,你们如果感悟太多做事不愣头愣脑的了,这个世界是会倒退的,对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倔强,强硬,甚至冲动,都不应该强行的去控制。”
沈冷摇了摇头:“院长,年轻人也没有那么多的任性可以后悔。”
老院长叹道:“人从断奶开始,就已经没有那么多任性可以后悔了,我只是和你随便聊聊,关于小张真人的事北征之后陛下自然会给她支持,到时候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哪怕是辞去龙虎山真人称号也辞去大宁国师的称号,陛下都尊重。”
沈冷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老院长道:“我以为你会和我据理力争。”
“几年前可能会。”
沈冷把切好的菜端到外屋厨房,老院长起身跟着他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站在那:“我见过太多年轻人因为自己能力强而变得越古怪,有的年轻人觉得自己家靠他养着所以对谁脾气都不好,有的年轻人以为老人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而心生厌恶,很多人觉得他是家中生计的维持者,所以家里人都怕他敬他是应该的。”
沈冷笑了笑:“那是还不够强。”
老院长笑着摇头:“你年少的时候,应该是那种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孩子。”
“年少时候?”
沈冷笑道:“哪里有时间去想什么懂事不懂事,孟老板的棍子不会因为我懂事就不落下来,孟长安来长安书院后孟老板的脾气更古怪,那时候我学会的不是懂事,而是生存技巧,院长看我现在像个懂事的年轻人,也许那只是我
性格里的一面。”
他也想不懂事的肆意。
院长叹了口气。
沈冷道:“院长大人是在心疼我?”
老院长道:“少放醋,少放盐,年纪大了口味淡。”
沈冷:“......”
他看着沈冷炒菜那么熟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做饭的。”
“从有在乎的人开始。”
沈冷道:“刚才院长说,一个年轻人能力大了起来就会心态变了,觉得家里人都应该以他为中心,他可以随便脾气,觉得家里人怕自己是一种成就感,也许他们会后悔的......真的有了在乎的人,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在乎的人过的好一些,没办法创造财富就让在乎的人生活上过得舒服,有办法创造财富就让在乎的人享受生活,家里只有青菜,就把青菜做的好吃一些,也是努力。”
老院长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不得不陷入沉思。
以往和沈冷聊天更多不是生活层面,更不是生活态度层面,以往聊天是为官,是朝堂,是军务,是国家,第一次和沈冷这样的交流,就好像爷爷第一次也已经成家立业的孙子聊聊生活琐事,聊聊人生态度,感觉很奇怪,却并不难受。
“炒菜也一样啊。”
沈冷笑着说道:“放多少佐料会让菜的滋味达到最高限度的美味,在于人自己把握,也可以用来形容对别人的态度,你如果放的少了,别人说你冷冷淡淡,你如果放的太多了,别人会觉得你过度热情甚至虚伪,太清淡的没人喜欢吃也就变得疏远没人理会,放的太多也一样,道理我能说出来一大堆,然而我自己也做不好,所以我就在找一条自己能掌握这个度的路......也简单,只要不愧良心。”
老院长叹道:“谈何容易。”
沈冷道:“院长,年轻人没有那么不堪,也要体会一下他们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