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源的话语之中满是轻松，甚至还隐含着一些笑意。

韩洛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思绪，喘息着问道：“你明明很早便掌握了自由军的阴谋，为什么不提前动手？”

沈清源摊了摊手：“为了考验你。”

“考验我什么？为什么要考验我？”

沈清源笑道：“我想考验你是否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元，是否有足够的大局意识与坚强的意志带领着人类文明走出绝境，考验你是否有为了文明而牺牲一切，哪怕自己生命的决心与信念，考验你在大义与私人恩怨之间的抉择……我在考验你许多东西。”

韩洛常有些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成为元？”

沈清源淡淡瞟了他一眼：“早在近百年前，我就已经在培养你了。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你的麾下应该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人才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治理好我们的文明？”

韩洛常沉默片刻，喃喃道：“可是你知道，那些人，以及我，都与您的政见不同。”

“我们的政见没有不同。如果是在非紧急时刻，我同样赞同较为缓和的手段。万幸，加速器已经建造完成，我们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这时候，让持有与你相同政见的人主持政权，刚刚好。”

沈清源深深的望着韩洛常：“所有严酷的手段我都已经用了，最艰难的时刻我已经带领文明熬过来了，所有的黑锅我都背了，你，负责带领我们文明好好的延续下去就可以了。”

韩洛常猛地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沈清源。在这一刻，他忽然间明白了，沈清源近期所颁布的更为紧缩的经济政策，其意义并不是希望进一步收集社会财富，而是，而是在为自己的接班铺路。

资源储备毕竟是有限的。在未来漫长的航行之中，民众不可能恢复到以往的生活水平，而这必然会带来怨言，不利于社会稳定。但如果先由沈清源宣布实行更加严苛的经济政策，自己接任元职位之后，再宣布推翻前任元的决定，取消后续的严苛政策，民众们便不仅不会反对自己，反而会愈拥戴自己。

沈清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我反正就要死了，多背一点黑锅也不算什么。”

韩洛常喃喃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患病的？”

“好久了，一百多年以前吧。”

“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否则呢？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就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韩洛常沉默，沈清源也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那里。良久，韩洛常才说道：“阿月她……”

“她很好。”沈清源淡淡说道，“她现在正在都第一精神病院之中。我专门吩咐过，她除了没有自由之外，生活的很好。”

一股怒气瞬间从韩洛常心中升起，让他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狰狞：“她过的很好，很……好？”

沈清源笑道：“具体好不好，你要去看过才知道。毕竟眼见为实，对不对？”

韩洛常一怔，急切叫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阿月她到底……”

韩洛常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沈清源打断。

“我没有时间了，就这样吧，我们的文明便交给你了。唔，三天之后是起航大典，作为新任元，记得去参加。希望这一次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出现意外。好了，再见。”

“别……”

韩洛常刚喊出一个字，沈清源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韩洛常猛然用手指摸向了沈清源的颈部动脉，便现沈清源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赵阳与雷震，还有莱尔德教授三人默默出现在了控制室门口。当韩洛常望过去的时候，三人同时低下了头，同时喊出了那个以往独属于沈清源的称号：“元。”

韩洛常没有理会三人的呼唤，只急急离开了指挥中心，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都第一精神病院。似乎早已知晓韩洛常想要去做什么，三人并未阻拦，而是默默跟在了后面。

在看到韩洛常的时候，姜院长向里面示意了一下，韩洛常便怔怔的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了一间防护异常严密的小房间之中。

那里有一台冬眠舱。透过冬眠舱透明的盖子，韩洛常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女儿韩月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这……”韩洛常转过头来，有些颤抖的望着姜院长。姜院长垂下头没有说话，赵阳则上前一步，淡淡说道：“沈清源元早已知道精神病院之中潜入了自由军叛徒。自从确认那名叛徒将有关韩月的影像传送给李承仙之后，我们就不再演戏了。”

韩洛常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演戏？”

“否则呢？”赵阳耸了耸肩膀：“有这么多精神病专家在，有真正的韩月在，难道真的便找不到缓和一些的治疗方法么？”

姜院长呐呐道：“韩委员，请您放心，除了您所见到的那一次，其余时候韩月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就算是您所见到的那一次，我们也为韩月做了充足的防护，尽量将风险降到了最低。”

韩洛常颓然坐在地上，脑海之中再次回响起了沈清源临死之前的那句话。

“眼见为实，对不对？……”

冬眠舱之中，淡蓝色的冬眠液缓缓退去，舱盖打开，韩月缓缓睁开了眼睛。

“父亲，您终于来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父女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