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
洛阳皇城之内。
富丽堂皇的宫殿当中,八角宫灯一明一暗,散出名贵之异香,上面的人物、花鸟,俱都栩栩如生。
李世民默然独坐,脸上的表情阴冷得可怕。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李世民转过脸,眉头紧皱,原本阴冷的表情换上了一抹哀伤。
只见他底下大将的秦叔宝、程知节穿着铠甲,大步上前,跪下行礼:“殿下……诸位大师与士卒的饭点已经准备妥当,按照您的吩咐,特意给大师们上了素席……”
“我已经想清楚了!”
灯光照应着李世民的背影,落在墙上,幻化不定:“明日一早,你们便从皇城突围,化整为零,能走几个是几个吧!唉……”
“殿下千万不要沮丧!”
秦叔宝却道:“古有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忍胯下之辱……只要我等回转关中,未尝没有可以卷土重来的一日……”
“便是回去了,我父皇与兄长,也定然不会容我!”
李世民苦笑更甚:“特别是我皇兄,想杀我已经很久了……”
两名大将沉默,毕竟李世民与李建成的争夺,还有之前在长安李世民所受到的排挤,他们两个都是有目共睹,甚至亲身经历的。
“殿下此言差矣,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名文士丛丛步入宫殿,步履从容、神态潇洒,坦然自若当中,更有一股谋划天下,将生死不当回事的态度:“魏征见过秦王千岁!”
不等李世民开口,便继续道:“之前北方安定,建成太子不得不打压秦王,巩固储君地位……但现在,宋缺北上,李唐大业摇摇欲坠,这个时候,安外必先攘内之理,陛下不会不懂……而遍数李唐宗室,能与军略名震天下的宋缺过手的,除了秦王,又有何人呢?”
李世民似乎稍稍意动,又是摇头:“我已一败涂地,又还有何面目去见父皇?”
“秦王之败,乃是敌人新出武器,我等不查之故,只要加以针对,未必便能破了洛阳!”
魏征的眸子有些火热,以富有感染能力的语气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秦王殿下此乃是成龙之难啊……”
“不错!”
秦叔宝没想到魏征居然敢说得这么露骨,但旁边的程知节却是已经大声叫好起来:“俺老程的儿郎们早已整装待,不需秦王点头,便去砍了那些秃头……”
李世民没有说话,似还在权衡。
八角宫灯当中,一节灯花炸开,令李世民的影子一阵晃动,有如妖魔。
“阿弥陀佛!”
一震低沉的佛号忽然响起,令秦叔宝与程知节几乎跳了起来:“亲兵何在?”
黑暗之中,只见静念禅院四大护法金刚之,不嗔的身影缓缓走出,双手合十道:“贫僧见过秦王千岁!”
“呵呵……大师好!”
魏征眼珠连转,想到自己一帮人刚才在这里的密谋,不知道被这家伙听去多少,脸色就极为不自然,连平时的口才便给都忘了,干笑一声道。
不嗔却对魏征视如不见,脸上浮现出大慈悲之色,“贫僧前来,是要告知秦王千岁,我静念禅院残余二百三十七僧众,还有两千武僧,随时愿意为秦王千岁而献上性命!”
“什么?”
魏征与秦叔宝、程知节尽皆失声,就连李世民也是虎躯巨震。
见此,不嗔却只是微微一笑:“昔年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秦王乃天命之主,万望勿要妄自菲薄,切记王者百折不挠……”
他双手结印跌坐,头颅低垂,声音越来越细,直至无声。
良久之后,秦叔宝上前,探了探鼻息,眼眶就是一红:“不嗔大师……已经圆寂了!”
“报!”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才匆匆忙忙地进来,脸色惨白到了极点:“秦……秦王陛下,外面好多大师,都……都死……哦不!圆寂了!”
“大师啊!”
闻言,李世民原本紧绷的身躯蓦然放松下来,忽然扑到不嗔身上,泪如雨下……
……
翌日清晨。
嘭!
洛阳皇宫城门大开。
一辆又一辆血腥的大车被推到宋军面前,上面是堆积如山的级。
鲜血不断滴落,级上光秃秃的头顶与香疤更是越显眼,很多僧众毫无生气的眼睛当中,甚至还留下了血泪。
“哦?居然真的一夜之间,杀尽武僧?”
听到禀告的方明沉吟了下:“自尽?还是下毒?不过这也没关系了……”
反正,李世民的小命摆在那里,剩下的武僧也只好死了。
毕竟,这可是佛门选定的天命之主,投下气运赌注了的,若是败了,几乎连梵门都要衰落下去。
因此,在不嗔与各个佛寺的意志之下,这些武僧也只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