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与陆意之靠得很近…
甚至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可闻。
只是这会, 王昉却也无意再管此事,她的一双眼一瞬不瞬地透过那叶子的缝隙, 看着从不远处那道垂花门走来的一群人…那群人大多身穿锦衣,有说有笑正往这处走来,而王冀便在其中。
王昉握着树干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好一会才侧头看向陆意之, 低声问道:“你说的好戏,里面还有人?”
陆意之闻言也未曾避讳,直言而语:“原本我只是打算救你出去, 只是你那个五妹正好过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 唇角也泛起了几许薄凉笑意,就连眼中也多了几分冰冷:“既然他们开了这么一场好戏, 自然该有人继续演下去才是。”
王媛?
王冀…
王昉不是傻子,迷药, 厢房, 还有这一群恰好过来的公子哥…她明艳的面庞有一瞬得苍白, 若是先前陆意之未曾过来,那么现在在里面的就是她。
她会面临什么,不必想也能知道。
陆意之看着王昉苍白了面色, 就连往日粉嫩的唇畔这会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般…他的心下骤然一疼, 揽着人腰肢的手便又用了几分力道, 连着声音也带了几分柔和:“别怕, 已经没事了。”
话是这般说…
只是在看向王冀的时候, 陆意之的眼中还是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王冀站在那一群公子哥中, 即使如今他的内心仿佛六马奔腾一般激动,可他的面貌却未有一丝变化依旧噙着一道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他拢起了一双眉,总觉得仿佛有人在注视他一般。
这一种感觉让人很是不舒服。
他左右四顾,却也未曾察觉到有什么人,便又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
王昉的手依旧紧紧扶着有些粗粝得树干,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冀,好一会她才哑着声开口问道:“里面的是言家那位大公子吧?”
陆意之知晓王昉的聪慧,闻言面上也未曾有什么怔楞,便低低应了一声“是”。
言庚…
言太师之子,言贵妃胞弟,王冀找他帮忙倒的确合适。
何况他又是燕氏的亲外甥,对李府中人自是了解得透彻,由他出面找个丫鬟行这样的事也并无不可。
王昉知道王冀是什么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王冀的心竟然能如此黑,为了一己私欲他竟然能伙同外人做出这样的事!若是此时在屋里的是她,不管可曾生什么,她的清名与清白都会被毁于一旦。而她只能嫁给言庚,只是以这样的身份嫁过去,她余后的半生又怎么能讨得了好?
众人的嘲讽,旁人的看轻,家人的失望…
王冀这是要她的命啊。
王昉不知是气还是恨,竟然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得轻颤起来。
陆意之一直低着头看着她,自然也未曾错过她面上的情绪,如今见她全身轻颤起来,声也紧了几分:“你,你没事吧?”
“没事…”
王昉的声音还有几分喑哑,只是面上的情绪却已恢复如初。
她侧头看着陆意之,今日若不是他,那她这余后的一生便彻底完了…还何谈报仇?王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声“谢谢”,待这话一落,她是过了一会才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晓我在这?”
陆意之闻言,耳畔却有些许微红…
先前佩兰阁一事母亲都已与他说了,若是往常此类之话他也不过当做过眼云烟听过便忘,那些人于他而言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罢了…可这一回不同,这一回这个小丫头也在。
即便他的面上没什么变化。
可他的心中还是有紧张的,怕自己在这人眼中本就不算好的印象又低了几分。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酒壶,而后是听母亲与他说道“王家那位四姑娘不仅为人端庄大方,还是个明事理的…若不是她的身份,我还真想让她做我的儿媳。”
母亲这话说得并不算明白…
他又招来她的丫鬟细细问了一通,才知晓原来先前在佩兰阁时这个小丫头竟出言维护他。
小丫头竟然维护他,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陆意之只觉得这若不是在外头,他都能去院子里跑个几圈以此来宣泄他的好心情…可即便在外头,他行起事来也有几分不顾。他知晓王昉在厢房后,原本只是想远远看个一回,却未曾想到正好碰到了之后的事。
他只要想起先前那个小丫头面上的决绝,就尤为庆幸自己今儿个不管不顾来这一趟。
要不然会生什么…
陆意之想到这,揽着王昉腰肢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他承受不起那样的结果。
王昉察觉到腰肢上的手,眉心一蹙。
她轻轻拍了拍陆意之的胳膊低声说道:“陆意之,你弄疼我了。”
“啊…”
陆意之回过神来,他看着王昉面上因为疼痛而折起的眉心,轻轻松开了几分力道:“抱歉。”而后才答起人先前所问:“我先前也是想来厢房歇息,正好看到那个绿衣丫鬟鬼鬼祟祟又见她锁上了门便过去看了一番。”
他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下才又开口说道:“未曾想到你会在那。”
王昉点了点头,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她的确要好好谢他一番…其实她要谢他的已经够多了。
…
底下一群公子哥刚刚走进厢房外的院子。
打的几人也都是面色泛红,身上酒气萦绕,可见已是喝醉了…他们一面往前走,一面是喊道:“言庚兄呢?言庚兄,你可不许耍赖,我们的酒还没喝完呢。”
“言庚兄快快出来,先前可说好今日每人都得喝十壶,你这才喝了一半…”
几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晃晃荡荡往前走去。
厢房这处的丫鬟瞧见他们这一阵仗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立刻便走上前来,口中是跟着说道:“奴请各位公子安,各位公子可有什么需求?”
那打的一个公子闻言便止了步子,他笑着说道:“你把你家表少爷给我们找出来,我们要继续去喝酒。”
“表少爷?”
那丫鬟闻言是眉心一蹙,恰好这会李青佩一行也走了过来。
李青佩看着这闹哄哄的一群人,面色虽然依旧寡淡,眉心却微微蹙了几分,好一会她才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丫鬟见她过来,忙走上前朝她行了一礼,口中是唤她:“小姐。”
其余一众男子也跟着朝她们拱手一礼,是言:“李小姐,我们是来寻言庚兄。”
“表哥?”
李青佩闻言便朝丫鬟看去:“既如此,怎么不去寻?”
那丫鬟面色一红,好一会才轻声答道:“今儿个只有一间厢房在用,却是王小姐的…表少爷并未在此。”
先前来的一群公子哥闻言便道:“怎么可能?言庚兄可是与我们说了要来此处歇息一会…莫不是你这个丫鬟先前贪玩忘了?”
李青佩闻言却是拢了眉:“今儿个只有你当值?”
“今儿个是奴与绿衣当值,只是绿衣…”
丫鬟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下,才又开口说道:“也不知道去哪了。”
李青佩身后的几个士族小姐便开口说道:“王小姐在这处也够久了,我们还是去瞧瞧吧,若当真出事了可不好。”
王蕙和陆棠之闻言,面上也带了几分焦急…
李青佩皱了皱眉却也未说什么,王昉来此处的确够久了,紫衫也未曾回去,莫不是当真出事了?她想到这,便与身旁的红杉说了一句:“去瞧瞧王小姐,若是拾掇好了便请她出来吧。”
“是。”
红杉闻言便随着丫鬟往王昉的厢房走去…
可还没一会功夫,便听到从厢房那处传来红杉的一声尖叫。
众人闻声面色皆是一变,他们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皆往那处走去,等至厢房那处便见红杉与丫鬟坐在地上、面露惊恐…李青佩一惊也跟着往室内看去,此时房门大开,地上男女的衣裳缠在一道,而那红色的床幔便随风飞扬,恰好露出里面两具交叠、翻滚的身子。
即便隔得远还是能看出床上的一男一女,两人的青丝交缠在一起,仿佛未有一丝缝隙一般。
几个士族小姐哪里见过这般画面…
立刻便尖声叫了起来。
其余几个公子哥大多都是历了情/事的,可在此处遇见这么一桩事也委实尴尬纷纷退后几步。
王冀听着里头传来的轻吟声,面上倒有几分惊疑,原本他与言庚商量只是先做个戏…不过这样也好,如今既然已水到渠成,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即便祖母在护她又有什么用?一个残花败柳除了嫁给言庚,难道她还有什么办法?
他想到这心下渐定,便又换上一副愠怒之色往里走去,口中大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这一声沉怒响彻了整个屋子…
就连床幔中的两人也仿佛回过了神一般。
红色床幔随风飘扬,那个靠在言庚肩上的女子微微抬起了头,她睁开一双依旧带着媚意的眼睛朝他看来,似是有些疑惑,待过了许久她的口中才溢出一声:“哥,哥哥?”
王冀那一句“王昉”尚未出口,便看到了床上那个女子的面容…
他面上大惊,就连步子也止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好一会才开口说道:“阿,阿媛,怎么,怎么会是你?”
王冀这话刚落已觉不对…
他立刻往后退去合住了屋门。
只是先前王冀那一句话早已传到众人的耳中,阿媛,说得不就是王家那位五姑娘吗?众人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原本以为在里面的是王昉,怎么又成了王媛?不过他们想起里头的激烈,男女的衣裳皆扔在地上,而他们的身子紧紧交缠在一起。
有士族小姐忍不住轻啐了一声:“真是不知羞耻!”
竟然会在他人的府中行此苟且之事,可不是不知羞耻?
里头的男女仿佛也已从这一场情/事之中惊醒过来,先传来的是一声女子的尖叫,而后是一串抑制不住的哭声。
李青佩面上也有些不好,且不管里头的是谁,可她身为主人家自然不能不管这样的事…她拢着眉心与红杉说道:“你去把这事告于母亲,让她赶紧过来。”
待这话说完…
她让身边两个丫鬟留在此处,而后是看向众人:“你们随我先去外头稍坐。”
此处以李青佩为尊,她既然这么说,他们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众人一道往外走去便见王昉由琥珀扶着,眉目弯弯、面容含笑正往这处走来,她的步子甚是闲适恍若闲庭信步一般…
王昉已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就连头上的髻、脸上的妆容也都重新换了一副,依旧恍如神仙妃子一般。
众人见她过来便止了步子,只是面上各有各的情绪…王冀见到王昉,忙快走几步朝她走来,他先前温润的面容有几分狰狞,连带着声音也仿佛是从那牙齿根里挤出来一般:“你去哪了?”
“三哥?”
王昉止了步子,她的面上带着几分奇怪,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不知缘故的疑问:“我去赏花了,三哥怎么这么生气?”
琥珀与流光的面色也有几分不好。
王冀被她这话一噎,竟是一时都说不出话。
赏花?
她去赏哪门子花?
她不是中了迷药吗,她不是应该在里面吗?怎么,怎么会成了阿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冀想及此,眼中的怒火便又添了几分…
琥珀见此便上前一步,她看着王冀微微低了几分面色,口中是言:“三少爷这是何意?奴与主子就在外头赏花,因是知晓李小姐几人皆来了这才走了过来。”
王蕙瞧见王昉便也走上了前,她清雅的面上也有几分不好,只是更多的却是不堪。
自己的五姐竟然会在外头和他人苟且,竟还让这么多人瞧见…不过这一份不堪后,她却也有几分庆幸,好在阿姐没事。
王蕙附在王昉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
王昉大惊失色,她微微张着红唇抑制不住的惊讶,好一会才呐呐而道:“怎么会这样?”
李青佩走上前…
她细细看了回王昉见她没事才开口说道:“你可知道紫衫去哪了?”
“紫衫?”
王昉闻言倒也从那惊愕之中缓过几分神来,她摇了摇头,而后是言:“先前我进厢房后,紫衫便出去给我倒茶了,就连那个绿衣丫鬟也未曾回来…我遣我的奴仆去寻了一圈也未曾见到人。”
她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下,才又开口:“我只当她们有事,索性便换了衣裳先出来了。”
她这话刚落…
李青佩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紫衫自幼跟着她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刚刚想到这,便有一个年幼的丫鬟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的身子颤颤巍巍得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待看到李青佩她才苍白着面色,颤着声说道:“小,小姐,死人了。”
死人了…
这一句犹如小石掉落湖中惊起的涟漪。
不拘是男还是女,面色皆已大变…好在他们也都是士族出身,倒也未有过多的失态。
李青佩紧锁着眉朝那丫鬟说道:“走。”
那丫鬟颤颤巍巍应了“是”,而后是领着他们往外走去,她是厢房这处打扫的小丫鬟,先前便在后院打扫…哪里想到竟会遇见这么一桩事便急急跑了出来。她一面领着李青佩一行往前走去,一面是颤声说道:“是紫衫姐姐和绿衣。”
因着后院并不算远,一行人没一会便到了。
地上果然躺着两个女子,一个面色惨白胸腹处还有被利刃滑过的痕迹,可见已无气息。
而另一个虽然面色惨白,唇色却还有几分红润,却是紫衫…
李青佩走上前探了探紫衫的鼻息,见她尚还有些气息便按住了她的手腕用了几分力道,紫衫没一会便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幅场景似是还有几分迷茫,好一会才回过神看着李青佩开了口,声音却还有几分喑哑:“小姐。”
李青佩招来丫鬟扶着她站起身,而后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紫衫闻言是想了一瞬才开口答道:“奴去替王小姐倒茶,只是走到小厨房的时候便被人击晕了。”
她这话刚落,便有人惊叫道:“你们看,窗子上有血迹。”
众人皆循声看去…
果然见那木头窗棂上有干涸的血迹,就连墙角之处也有几道蔓延的血迹一路滑至那草地之中。
厢房的丫鬟见此是颤声说道:“这儿,这儿就是王小姐用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