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回去就能瞧见了...”
傅老夫人看着两人,一面是笑着朝王昉招手,一面是笑着朝王岱说道:“你呀是不知道,陶陶如今不仅长大了,还懂事了...如今我让她与你大嫂一道管家,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就连那绸织铺的生意,功劳也要归给陶陶。”
“绸织铺?”
王岱一怔,他先前在路上的时候,也听李掌柜说起近半年金陵的生意,其中便有这一家绸织铺。
绸织铺位于东街,做的是成衣生意,往常也算不错,可近些日子却不知怎么回事,近似掀起了一股热潮一般,连带着收益也要比往先翻了几番...他原还打算着等在府中收拾好,便去看看。
如今听傅老夫人说起,面上有几分讶异,是问王昉:“竟是陶陶的功劳?”
王昉如今思绪皆掩,闻言是把这事的起因经过说了一番,才又说了一句:“三叔莫听祖母胡说,我不过是提供给徐娘几个花样,辛苦事都是她们在做...算不得什么功劳。”
王岱闻言,却是细细暗衬了一回——
他是生意人,常浸此道自是要比旁人通透些。绸织铺这近日来的好生意,的确要归功于那别致的花样,只是花样再好若无人推赏,也不过高阁而立。
而如今的好生意,全在于当日陶陶在陆家赏梅时穿的衣服、说的话...
王岱想到这,便又一笑:“陶陶切莫自谦,今次绸织铺的功劳的确要归功于你。”他说到这,细细看了她一回,才又跟着一句,似叹似笑:“陶陶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要三叔背着你翻墙,去看烟花的小胖丫头了。”
一室笑意——
王昉想起那旧时光景,竟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坐在傅老夫人的身边,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堂,就连纪氏和王允的面上这会也带着和善的笑。
这样的场景让她有些恍惚,恍惚那些事从未生过...
父亲没有死,母亲没有死,三叔没有被赶出家,二叔也未曾变坏。
所有的人都是好的,所有的事都是好的。
那些恶与坏...
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
...
夜下。
王昉坐在软塌上,她身上裹着厚重的狐裘,手中账本半摊,眼却望着那点点烛火。
屋中摆着好几箱笼的东西,都是王岱给她带来的,除了衣服、饰,还有不少有趣的玩件、摆设,另有一个小箱笼放着的是糕点、蜜饯,都是苏杭那边的特产。
几个丫头正在整理东西...
琥珀便笑着与王昉说道:“三爷待您可真好,但凡您要的,他便没有忘下的。”
王昉的眼从烛火处收回来,她看着这满室华件,低声一句:“三叔待我是很好,一直都很好...”
但凡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唯独一次...
他未曾允她所求。
屋中烛火摇曳,王昉思绪有些飘散,却是想起元康九年的时候。
元康九年,三叔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女人并不算美,却体态风流,眉眼自带一股韵味,令人见之便不易轻忘。那原是一件好事,三叔这般年纪未曾娶亲、未曾有子,这原就是压在祖母心上的一根刺。
如今三叔既有欢喜之人,女人又有了身孕,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凡女子进门,自该要好生查一回底细,祖母素来疼三叔,只觉女子只要底细干净,那便够了...偏偏那个女人身份委实不干净。
扬州瘦马——
这样的女人又怎么能进王家门?
祖母自是不同意,偏偏三叔那回竟似铁了心一般非要娶那女人为妻。无论她怎么哀求,最后他还是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王家...因为他的离开,王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祖母的身体也越不好,母亲更是焦头烂额。
王昉合了眼,外间月色正好,透过窗棂打在她的身上,恍若有几分清冷之意...她伸手,拢紧了身上的狐裘。
她曾恨过他。
这个疼爱了她十余年的三叔,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她,离开了王家。
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想...
如果当年三叔没有离开,那么这些是不是都不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