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千秋斋。
傅老夫人端坐在软塌上, 她的手中握着佛珠,素来端正的脸如今更是黑沉了几分...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媛并着几个丫鬟,冷声朝纪氏喝道:“你教得好女儿!”
王媛先前原就担惊受怕了一路,又听得傅老夫人如此怒骂,更是抑制不住,跪在地上抖着肩膀就哭了出来...
傅老夫人看着她这幅模样,眉心一皱, 越不喜:“哭, 你还有脸哭?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你一人之过, 惹出来一个狠毒之名, 偏偏还连累了你姐妹陪着你一道坏了名声...你这个孽畜, 你这个孽畜, 真是万死都不能够!”
纪氏听着女儿的哭声,又听得傅老夫人的怒骂声, 心下是止不住的滔天怒火,偏偏面上还半分不能显——
她袖下的一双手紧紧攥着, 咬了咬牙,跟着跪了下去,抬了脸朝傅老夫人说道:“母亲,您也是看着阿媛长大的, 她虽然有时候顽劣,可这样的事...她又怎么会做得出来?陆家的护栏久未整修, 才惹出了这样的事, 阿媛今日也受了不少惊吓。”
王昉陪着程宜坐在一处, 她心下是有几分猜测的...
王媛就是再没有脑子,也不可能当众干出这样落人话柄的事来...还有陆家那一块断掉的护栏,那个位置未免也太过偏僻了。
不过——
王昉看着跪在地上的纪氏和王媛...
她看着纪氏为自己的女儿辩驳着、求饶着、恳切着,姿态低入尘埃,就如当初的她一般。
王昉眉眼低垂,掩下眼中思绪,袖下的手却微微攥了几分。她取过放在案上的热茶,慢慢饮下一口,却是半句也未曾说,面容平静,恍若没有涟漪的水面。
半夏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她朝傅老夫人屈身一礼,而后是恭声说道:“胡大夫已经替六姑娘诊察过了,好在救得及时,未曾落下什么病根...只是近些日子都需好生静养。”
傅老夫人轻轻“嗯”了声,她也未曾理会纪氏,只是朝跪着的丫鬟说道:“照顾六小姐的是哪两个?”
两个年约十六余岁,模样可人的丫鬟身子一顿,她们依旧屈膝在地,慢慢往前移了两步,颤声道:“是,是奴...”
傅老夫人看着她们,声音平淡:“六小姐落水的时候,你们在什么地方?”
两个丫鬟头枕在地上,身子大颤:“奴,奴有罪,奴有罪...”
“你们身为大丫鬟,却连服侍主子都不会——”
傅老夫人声音依旧平缓,一双眼却冷冷看着她们:“既如此,王家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杖责五十,扔出去。”
她这话一落,便有几个仆妇走上前,也不顾两个丫鬟的求饶挣扎,直接就把人拖了出去——
没一会,外头便传来了板子声,求饶声,哭叫声。屋里却很安静,只余几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就连王媛也止住了啼哭,怔怔跪着。
纪氏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面色一青一白,求饶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
傅老夫人手中握着佛珠,眼看着王媛,声音平淡:“王家祖训,孝仁智礼廉耻信,你做到了什么?”她这话一落,跟着一句:“把五姑娘关进祠堂,今夜就让她跪在祖宗牌位前好好反省下...”
“母亲!”
纪氏大惊,祠堂那样的地方,如今又是腊寒冬日,怎么能关人?
她的阿媛惯来怕黑怕冷,要是让她在那待上一夜,也不知会吓出什么病来——
纪氏揽着王媛,还想再说...
便见傅老夫人一双幽深而沉寂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面容微凝,声音冷淡:“你若不肯让她去祠堂,那便只好请家法了。”
一个是祠堂,一个是家法...
纪氏面色一白,嘴唇瓮张,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傅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手中依旧握着佛珠,了话:“把五小姐带下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