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让玉钏把前几日绣好的棉袜拿着,又让小厨房把新做好的糕点放在食盒里,才往王衍所住的“太一斋”走去。
王衍前几日已拜在徐子夷门下,成为他第二个入室弟子。
这一桩事,无疑轰动了整个金陵城...
自打金陵城的贵人们知晓徐子夷的到来,还知晓他这回有心要在金陵城多待几年,各家各户的心思便也泛滥起来了。今朝你去拜个门贴,明日你去送些东西,却都被打了回去。
哪里想到没过几日...
竟传出徐子夷收了个入室弟子。
这一下子,金陵城贵人们的心思又开始活泛了起来,左右想着“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多多益善”的道理,便又开始往徐子夷门前送帖子、送东西...却照旧被打了出去,还附着一句“一生只收两个学生”。
君子重诺——
尤其是像徐子夷这样的,所说之言,更是一诺千金。
众人歇下了这门心思,可对徐子夷这个入室弟子的好奇,却久久未歇。
...
去往“太一斋”的路上,有不少丫鬟正在说道着事。
玉钏听了半嘴,知晓是一群读书人在国公府外,求见王衍...
这是近日常有的事。
除去这些没有根基的读书人,早先还来过不少官家的少爷、老爷,并着一些当世的先生、大儒。
玉钏一双眼挂着笑:“咱们八少爷,这回可当真是出名了...如今这金陵城内,怕是已无人不知他的名字了。”她说到这,又有些咂舌:“那位徐先生可真是有本事的人。”
王昉握着手炉,闻言是淡淡开了口:“是啊,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
她于拜师之事,未做反对——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为的就是这位徐先生存于当世的名声。
即便日后阿衍并未入仕,可有徐先生的这块招牌,他无论到哪,都会受人尊敬。
而那些要对阿衍下手的人,也该自个儿先掂量个明白。
玉钏听着她话中的平淡,有几分疑惑,便侧头看了她一眼:“主子好似对这事并不高兴?”
王昉淡淡笑了下,却未说话。
福祸相依...
她只是不知,这事于阿衍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
太一斋。
抱素见王昉过来,忙放下了手中的物什,上前打了个礼,恭声喊她:“四小姐”。
他长着一张聪明脸,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未等她开口便说了话:“八少爷去前厅了,估摸着这会也该回来了,四小姐不如先去里屋坐一会?”
王昉点了点头,迈步先往里屋走去。
她自醒来后,就从未跨入过此处,如今来了便也好生看了一回...
王家对男子要格外严厉些,因此王衍屋中的装饰并不华贵,却还算清雅。博古架上摆着书、半透明的四面山水屏风后,可以瞧见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不少东西却还算整齐,一支狼毫毛笔放在洗笔盆里,一本书面半开着,屋中还透着一股清淡的墨香味。
可见先前王衍被叫去的时候,还在念书...
王昉想到这,面上便也添了一抹笑意。
抱素奉着一碗茶走来,朝王昉恭恭敬敬说了句:“四小姐,请用茶。”
“嗯。”
王昉回到位置,她握着茶盏,揭开了茶盖却并未饮...反而是看向眼前站着的小厮,淡淡开了口:“你唤抱素?”
抱素一听,眼睛便越亮了几分:“是,小的名唤抱素。”
王昉看了他一眼,又问他:“你跟着八少爷有多久了?”
抱素眉心一动,依旧垂着脸,一张巧嘴开了口:“小的是六岁进的府,七岁便跟着八少爷了,如今也有八年余了。”
“这么说来...”
王昉饮下一口茶,跟着说了一句:“你并不是家生子?”
抱素轻轻应了一声“是”,说起自己的情况:“小的家里穷,人口又多,爹娘为了给新生的阿弟、阿妹留口饭吃,便把小的卖给了牙婆。”
“倒是可怜见的——”
王昉话中有几分哀叹,才又看向他,问了一句:“你爹娘这么做,你就不恨他们?”
抱素面色一动,垂着的头又埋了几分:“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也是恨过的。自打进了国公府后,就不恨了,反而感谢他们...要不是他们,小的也不会进国公府,也不会跟着这样好的主子。”
“阿衍是好...”
王昉说完这句,把茶盏放在桌上,拿了绣着牡丹的手帕拭了拭唇角,才又淡淡唤了他一声:“抱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