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对顾镜说,你死,还是大肚子女人死,选一个,她挣扎下,就选择让别人死,让自己活了。她是个平凡的人,平凡的她就是自私的。
顾镜毫不避讳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
但是如果有人说,你救她还是不救,救了你就要死,她可能还没来得及想,就扑过去抢救了。
见到危急难病人,争分夺秒抢救,她从小学医,又跟随在爸爸身边实习目睹经历了那么多急救场面,这种行为动作已经成为她下意识的一种模式。
此时此刻,自私的顾镜,坐在旁边的木桩子上,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挨了打,还被打得不轻。她正琢磨着自己怎么可以被打了呢,就见那边粗鄙卜形男和那个锦衣男人一番叽里咕噜,之后,粗鄙卜形男直接把那个锦衣男人踢到了水里去。
她看了看,拍了拍手。
打得好!
锦衣男人开始很是惊讶,之后和粗鄙卜形男一番叽里咕噜,不知道怎么竟然转疑惑为敬佩,落汤鸡的锦衣男不顾自己刚刚被狠狠踢了一脚,竟然跑过来郑重地拜了粗鄙卜形男,又扶着那个有肚子女人过来给自己磕了一个头。
这戏rally多。
顾镜别过脸去,懒得看了,鬼知道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谁知道,锦衣戏多男看自己不搭理他,越露出敬佩的神情,一脸崇拜感激。
这不是有毛病吧?
她拍拍屁股,起身,就要走。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粗鄙卜形男拉住了她。
粗鄙卜形男没说话,只用眼望着她。
那双眼,有一瞬间,顾镜不敢直视。
那双眼里是满满的心疼和无奈,甚至还有点歉疚?
她咬了咬唇,扭过头去,干脆不看他了。
以前她一直固执地以为自己被拐卖到落后山村,把粗鄙卜形男当成了假想敌,各种鄙视,甚至还给了人家两刀,喷了一堆防狼喷雾。现在她明白自己穿越到千年之前了,仔细地回想自己和他最初的见面,以及后来他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她不得不说一句话:
粗大哥,你是个好人哪!
如果易地而处,她早把那个从黑皮袋子里爬出来的异端上报朝廷拿奖赏或者乱棍打死了!
自己各种耍弄他看不起他甚至还欺负他,他竟然巴巴地跑过来,帮着自己挡住那些拳脚棍棒,甚至还帮自己踢了锦衣男一脚?
顾镜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粗鄙卜形男了。
就在这时,粗鄙卜形男从粗布被袋里取出来一个鸡蛋,塞到顾镜手里,又拿出来水葫芦递给顾镜喝水。
顾镜没吭声,耷拉着脑袋,接过来,吃鸡蛋,喝水。
趁着顾镜吃饭的功夫,粗鄙卜形男竟然又掏出来一双布鞋,弯下腰,帮顾镜换上。
看着这个半跪在那里给自己换鞋的男人,顾镜简直想哭了。
谁知道她还没掉眼泪呢,粗鄙卜形男看到了,愣了下,嘴里喃喃了一句,之后便拿出了药草,指了指她后背。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帮自己看看后背的伤。
其实她的黑皮袋子里有更好的药治伤,不过他拿出来了,她也就默默地不言语了。
这个时候锦衣男等人已经告辞了,粗鄙卜形男领着顾镜来到偏僻林中,帮她查看了后背的伤口,其实并不太严重,便帮她用了药。
他依然是用最初见面时最粗鄙的方式给她上的药,不过这次顾镜却没吭一声,默默地接受了。
粗鄙卜形男给她上完药,低头凝视着她,又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样子好像在安慰她。
她突然就想哭了。
抬起头,她一双泪眼凝视着他,嘴里喃喃道:“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想回家……”
粗鄙卜形男喉结动了动,之后便抱住了她。
她趴在粗鄙卜形男肩头,大哭了一场。
粗鄙卜形男喃喃地叽里咕噜了几句什么,她自然是没听懂,不过没关系,她不需要听懂,她只需要有人抱着她,给她一点温暖就够了。
失去了亲人,朋友,同事,以及现代社会的一切,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千年之前的世界里,还有个人肯如此待她。
哭了好半天后,她抹抹眼泪,觉得也够本了。
粗鄙卜形男捏了捏她的脸颊,之后便背起她来,顺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
顾镜的脚走起路来其实是疼的,他现在这样背着,很舒服。
顾镜趴在粗鄙卜形男坚实的背上,将脑袋靠在他后背,又用手搂住他的肩膀。
傍晚时分,已经失去了威风的太阳软绵绵地照在她和粗鄙卜形男身上,夏日的风带来了山涧湿润清凉的气息,她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差点就要爱上这个男人了。
不过下一刻,她又觉得,或者是无依无靠之下有个男人照料自己感激之下所产生的错觉吧。
粗鄙卜形男即使是背着她,脚程依然很快,没多久功夫就回到了山脚下。她想起了那个界碑,便忙轻轻捏了捏粗鄙卜形男厚实的肩膀。
粗博卜形男注意到了,扭头看她,她指了指界碑。
粗鄙卜形男把她放下来,扶着她来到界碑处。
她摩挲着界碑上那熟悉的三个黑色大字片刻,又跳到了旁边的那块大石头上。夏日傍晚的风吹起她的头,她闭上眼睛,让自己迎接那来自千年之前的古风。
无论因为什么,她来到了这个时代,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她就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想明白这个,她笑了下,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劲:“幸亏从小姥姥就叨叨我学医。”
她的求学经历,和别人的按部就班并不同,很小的时候就被爸爸逼着开始读大部头医书,又经常被爸爸各种教导指导,并且走捷径安排了许多其他人这个年纪不可能得到的实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