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接着道:“如果说战争是政治斗争的延续,那么政治利益冲突的背后就是经济利益的较量,而经济的较量实质上就是金融的角力!
目前欧洲强国对于咱们大清武力入侵的可能很小,金融侵略和经济侵略的可能则十分大,朝廷必须严加提防英法的金融渗透和经济控制.......。”
英法的金融渗透和经济控制还能及得上元奇?肃顺心里颇不以为然,不过,对方这毕竟是善意的提醒,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易知足也察觉话题扯远了,当即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朝廷在处理外交方面应该立足国家和民族的长远利益,而不是只看眼前,长远来说,与美俄缔结同盟,更利于大清巩固亚洲霸主的地位,利于大清在中亚和西亚的扩张,在北美洲的扩张,也利于提高大清在国际上的地位。”
肃顺微微点了点头,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既然关系到元奇西北的扩张,易知足就绝对不会让步,若是不同意,就不可能得到元奇的鼎力支持,“国城兄说的是,必须立足于长远的利益,不过,朝廷外交事务一直都是恭王把持.......。”
“恭王那里,我自然会着人去沟通。”易知足道:“至于皇太后那里,还的肃相和恭王仔细的剖析国际形势以及结盟的有利之处,稍后,我会给肃相一份详尽的国际形势分析报告。”
肃顺没想到这次前来上海会碰上这么件事,尽管心里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应承下来,好在易知足的态度甚是亲和,商谈之后又特意设宴宴请两人,这种情况着实不多见,因为易知足平素是极少宴客,一众王爷前来上海也是极少能获得这个待遇。
酒宴之后,肃顺提及杜翰是头次来上海,想领略一番上海的繁华,易知足一听就明白,这是找机会与自己私下密谈,当即就安排人领着杜翰去欣赏上海的夜景。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一俟杜翰离开,肃顺就大着胆子道:“国城兄乃经天纬地之才,朝野上下无人能及,朝廷一旦推行立宪,摄政之相位,唯有国城兄最为适合。”
这试探的也忒直白了,易知足随意的道:“我性子懒散,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贪图权位,早就称王自立或者是兵京师了,作为元奇大掌柜,我不得不替元奇进行长远的打算,作为大清镇南王,我也不得不替大清做长远考虑。
大清若能真正实行宪政,富国强兵,余愿已足,至于摄政,我这性子是真不适合,这个镇南王,我已是勉为其难,可不想再去做什么摄政之相。
再则,凡事皆有个过渡期,若想朝局平稳过渡,推行宪政之初,摄政之相位还须朝中德高望重之人担任,否则容易生乱。”
这话合情合理,也合乎易知足的行事风格,肃顺不由的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立宪,易知足摄政,他可以与恭王奕訢一争高下,但与易知足争却是没有一点把握,不过,他却是笑道:“要论德高望重,朝野上下还有谁能及得上国城兄?”
易知足给他续了半杯茶,这才道:“雨亭兄和恭王,不论谁摄政都比我更适合,更利于顺利推行宪政,更利于朝局的稳定。”
听的这话,肃顺是彻底放下心来,英吉利宪政,有皇室不得入阁这一规定,这是他对付奕訢最大的依仗,而他不算皇室,只是宗室远支,就身份而言比奕訢有利多了,不过,这话他没挑明,也不想挑明。
呷了几口茶,易知足才缓声道:“雨亭兄出身南洋海军,易于为元奇接受,这是优势,但劣势在于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这几年朝廷推行新政,风头几乎都被恭王抢了,这几年预备立宪,雨亭兄又是席军机,须的做几桩令天下瞩目的政绩,如此才能众望所归。”
听的这话,肃顺就知道自己这次来上海是真的来对了,这几年变法革新,确实是恭王出尽了风头,毕竟恭王总领督办政务处,其职责就是推行新政,他身子往前微微倾了倾,“国城兄必有良策教我。”
易知足一笑,“何须我教,俄国不是在废除农奴制?美利坚也布了《解放黑奴宣言》,《宅地法》。”
肃顺眉头不由的一皱,俄国的农奴美利坚的黑奴与大清有什么关系?大清可没有奴隶,而且原有的贱籍也早在雍正年间就已经废除,朝廷推行新政,又全面禁止人口买卖,一转念,他就明白过来,易知足指的是土地改革!
他不由的大为犹豫,土地改革历来就是个禁忌,就是奕訢也不敢触碰,因为土地改革必然会得罪天下士绅,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的易知足不可能会如此害他,当即便试探着道:“大清的国情与俄国和美利坚皆不相同,而且土地涉及到士绅的利益,稍有不慎,则必然粉身碎骨,国城兄可是有良策?”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嘛。”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土地改革风险极大,一旦成功,收获也是无与伦比,这几年朝廷推行新政,真正惠及万民的举措却是一件也没有。”
顿了顿,他接着道:“先减租,强行减租,制定减租条例,规定佃农应缴之耕地地租数额,逐省推行。”
减租?肃顺迟疑着道:“地方士绅怕是轻易不会同意。”
“所以才让逐省推行嘛。”易知足道:“朝廷这些年增加了多大的疆域?移民南洋、东南亚、西北、东北的数目也不是小数目了罢,不同意减租,朝廷出钱组织移民,地多人少,人力必贵,比减租的威胁更大,只要朝廷制定出合理的减租比例,让士绅地主和佃农都能满意,就必然能够顺利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