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预料到开春之后会出兵,冯仁轩在听完电报之后仍然大为振奋,接过电报确证之后,他笑道:“今儿这酒怕是喝不成了。”
汤秉灿道:“作战方案不是早就已经议论妥了?”
“那只是大致的方案,有些细节还需要敲定,尤其是后勤补给方面的。”冯仁轩道:“大掌柜可不是好蒙混的,那样的方案报上去,非的挨批不可。”说着,他吩咐道:“派人通知伊犁九城各部,各部团级以上主官赶来会议。”
常坤宁却道:“伊犁将军扎拉芬泰,要不要转告一声,他们也是渴盼着出兵分润些战功的。”
西北新军这几年可没少得到新疆地方官员的帮衬和支持,不论是移民垦荒还是募兵驻军,可以说在各个方面,两任伊犁将军——奕山和扎拉芬泰都可谓是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冯仁轩沉吟了一阵,才道:“对于朝廷的封赏,咱们不在意,他们可是在意的很,让他们分润些战功也好,算是投桃报李,好人做到底,给大掌柜拟份电报,给他们说几句好话。”
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署衙。
看过电报,左宗棠拿出自己的拟定的出兵方案细细审查,他很清楚易知足对西北扩张有多重视,也清楚易知足本身是统兵大才,而且对西北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出兵方案被挑出毛病来。
见他如此慎重,幕僚王柏心心里暗自好笑,这份出兵方案不知道已经来来回回的推敲多少回了,他轻咳了一声,道:“东翁可有想过,此番出兵西北,谁为统帅?”
统帅?左宗棠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冯季容,就算八旗绿营会跟随出兵,但依然是以西北新军为主,西北新军是以当年元奇花地大营的老底子为核心,论威望论职衔论才干论资历,无人能及他冯季容。”
“若是八旗绿营跟随出兵,怕是未必。”王柏心缓声道:“当年出兵安南,是惠亲王为大将军,征剿捻军太平军,也是惠亲王为大将军,出兵西藏,是僧王为大将军,可见镇海公素来顾全大局,其对西北扩张又极为重视,未必会在意这点虚名......。”
以伊犁将军扎拉芬泰为帅?左宗棠沉吟了一阵,越想越是有这可能,他心里不由的大为振奋,若是以扎拉芬泰为征西大将军,他与冯仁轩两人可就是各领一军,不相统属,一战功成,他说不定有封爵的希望!
冷静下来,他才道:“将电报原文转京师和巩宁城。”
巩宁城,将军府,签押房。
扎拉芬泰烦闷的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西北开战在即,他却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让朝廷施压,让新疆八旗绿营出兵参战,还是他自己放低身段向易知足去电恳求。
明摆着的,此番出兵西北必然能够大捷,收复俄国人侵占吞并的领土可谓是轻而易举之事,更让他在意的是,在西北的扩张,这可是开疆拓土之功,加官晋爵那是唾手可得,如此难得的机会,新疆文武官员没人愿意错过。
让朝廷施压,他担心易知足不卖账,以易知足与朝廷的关系,西北新军在新疆的实力,如此明显抢功劳的事情,换谁也不会乐意,更何况易知足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自己放低身段去电恳求,就不是抹不下脸面的事,而是会处于被动从属的地位,即便是跟随出兵,功劳也是有限。
转了半晌,扎拉芬泰才停下脚步看向师爷邓长宇,道:“先生是何看法?”
“元奇为出兵西北已经筹备数年之久,兵力、器械、粮饷、后勤补给等等都无须八旗绿营协助,俄国在克里米亚新败,损失惨重,镇海公对于西北扩张可谓是志在必得。”邓长宇缓缓的抚着下颌长须不急不缓的道:“这一战,朝廷压根就无法干涉,东翁还是亲自致电镇海公为好,只要能出兵,就少不了东翁的功绩。”
扎拉芬泰闷声道:“这明摆着就是分润战功,如何开得了口?”
“朝廷经营新疆的方针历来是重北轻南,以至于南疆乱波迭起,这几年随着西北新军移驻北路,八旗绿营兵力开始逐步向南移驻,元奇大规模的持续移民,南疆各城全面兴垦,但毕竟时日太短,不足以彻底稳定南疆局势。
此番北路大举出兵,若是南疆不稳,必会影响全局,东翁何不以此为由,致电镇海公,恳求留驻一旅镇守南疆,不足之兵力,由八旗绿营填补。另外,朝廷方面,东翁也不妨积极请战。”
“这倒确实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扎拉芬泰点了点头,随即对外吩咐道:“来人——。”
京师,紫禁城,军机值房。
轮值军机大臣,户部尚书柏葰在接到左宗棠和扎拉芬泰先后来的电报,便欲直呈君前,在听闻咸丰正在宴请几位蒙古王公,他只能耐心等候,又向马尼拉法了封电报询问情况。
刚刚接到回电,弄清楚情况,肃顺却是匆匆赶进宫来,见的他前来,柏葰暗松了口气,却假意道:“六爷怎的进宫了?有要紧之事?”
肃顺也不与他兜圈子,径直道:“克里米亚战争即将结束,静涛兄没有收到电报?”
“刚刚收到。”柏葰缓声道:“西北在开春之后即将出兵。”说着,将几份电报递了过去。
略微瞟了几眼,肃顺才道:“宴席还没散?”
“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六爷先递牌子罢。”柏葰说着话头一转,“扎拉芬泰请战,元奇会否同意?”
这可不是小事,肃顺哪敢乱说,不过,这事咸丰肯定是要问的,略微沉吟他才说,“何不径直试探下易国城的意思?”
柏葰苦笑着道:“这事哪好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