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得树抽出烟杆袋装了锅烟,点燃后吧嗞吧嗞喷出一团烟雾,这才缓缓开口道:“新军这种打法,是刻意将各旗马队都逼迫到尹沟寨来,这只有两个意图,一是将咱们聚众而歼,一是逼迫咱们投降!”
张乐行忍不住道:“兔子急了还咬人,聚众而歼?就不怕咱们拼个鱼死网破?”
“聚众而歼,有利于新军挥火炮和火枪的威力,也有将咱们捻军主力筛选出来的意思,这样能尽量减少伤亡。”龚得树仿佛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语气十分轻松,“不过,聚众而歼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咱们负隅顽抗,新军的主要目的应该是逼迫咱们投降。”
见的张乐行要开口,他伸手摆了摆,接着道:“新军应该很清楚,咱们心不齐,不可能负隅顽抗,那么,其用意就应该是逼迫咱们投降!”
张乐行沉声道:“这事可含糊不得,关系到几万人的生死。”
“大当家的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这事错不了。”龚得树胸有成竹的道:“,新军围剿咱们也有两三年了,一直以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从来没做过赶尽杀绝的事,再一个,新军这两年在咱们淮北招募了多少新兵?五万!真要对咱们赶尽杀绝,军心能稳?”
这番话有些牵强,张乐行不免将信将疑,不过,眼下的情况是打不过也逃不掉,他也只能是姑且信之,略微沉吟,他才道:“要不要传令下去,着各旗不要抵抗,弃寨前来汇集?”
“没有必要。”龚得树冷声道:“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得让他们真正见识领略一下新军的厉害,否则接受招安的时候会吵闹不休。”
短短不过大半个月时间,皖北苏北豫东一带的捻军各旗旗主——黄红白黑蓝五主旗以及各旗镶边旗——红旗白边旗、红旗黄边旗、红旗黑边旗、白旗蓝边旗、白旗黑边旗、黑旗红边旗、黑旗白边旗、蓝旗黑边旗以及小花旗、大花旗之类的大大小小的旗主所构筑的吁寨尽数被攻破。
各路人马犹如当年雉河集结盟一般纷纷汇聚尹沟寨,不过,当年雉河集山西会馆祭旗起事,各路旗主手下都是大猫小猫三两只,如今一个个都是带着成百上千的精锐。
数万南洋海军、长江水师陆战队以及安徽、江苏两省绿营自然也尾随而来,将诺大一个尹沟寨围的水泄不通,就连北面涡河都驻扎了一万人马,军帐连营一眼望不到头。
雉河集,山西会馆。
“........捻旗本身的形式就是沿用八卦教的一套做法,而八卦教本就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白芷坐在易知足对面,不急不缓的说道:“大清入关以来,八卦教就开始在江北农村传播,可以说历时最长,影响最深远,捻军中不少骨干应该都是白莲教信徒,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张乐行的‘大汉明命王’这个称号本身就足以表明是承袭了白莲教所崇奉的摩尼教信仰......。”
“大掌柜。”金英笑道:“如今大军已经将尹沟寨围得跟铁桶似的,无须咱们出马了罢?”
易知足笑了笑,没吭声,在知道捻军与白莲教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后,他就刻意的带两女前来皖北,毕竟青莲教也是源自白莲教,至于两女是否有机会出马,还的看情况展。
他正打算敷衍两句,林美莲进来道:“爵爷,燕扬天、尹有才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易知足说着看了白芷一眼,两女当即识趣的起身退下。
燕扬天两人一进门便敬礼道:“学生燕扬天、尹有才见过校长。”
易知足点了点头算是还礼,随即指了指椅子,“坐。”
一落座,燕扬天就禀报道:“校长,各部人马都已进入指定位置,对于尹沟寨已经形成两道包围圈,还请校长指示。”
“不急,围他们几日。”易知足缓声道。
听的这话,尹有才就明白易知足还是想要招抚这支捻军,实则采取深入穿插,分割包围,优先攻打各旗旗主吁寨,逼迫各旗精锐向尹沟寨汇集的战略获得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战果,在他看来,眼下的情形,完全没有招抚的必要,以他们的兵力和战力要歼灭尹沟寨这二万多捻军精锐根本就不费劲。
迟疑了下,他才道:“校长,歼灭尹沟寨这二万余捻军精锐,皖苏豫鲁四省交界的捻乱就可以彻底扫平,这些捻反复无常,不堪一用。”
这家伙杀性重,以后若是征伐倭国倒是不二人选,看了两人一眼,易知足才缓声道:“如今西北正是用兵之际,与其剿杀,还不如让他们去西北效力。”
西北?尹有才犹豫了一下,才道:“校长,他们怕是不会愿意前往西北,而且前往西北路途遥远,一路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生......。”
“形势比人强!”易知足道:“如今这情形,还轮得到他们愿意不愿意?”
尹沟寨。
数万新军团团围困,尹沟寨里自然是人心惶惶,戏台前空旷的操坪上聚集了各旗众多的大小头目,三五扎堆的轻声议论着,议论的话题自然是招安,在见识过新军强悍的不象话的战力之后,几乎没人敢提出突围,谁都清楚,突围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祠堂里,张乐行端着烟杆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来回的转悠,已经包围三天了,对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再这么耗下去,等的尹沟寨的存粮耗空,这二万多大军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他心里怎能不急。
龚得树却是一点都不急,四平八稳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大当家的,能不晃悠嘛,晃的人眼花。”
见他开口,张乐行停下脚步,道:“对方是不是要咱们主动投降?”
“大当家的沉住气。”龚得树道:“主动投降,咱们就落了下乘。”
张乐行没好气的道:“什么下乘不下乘的,再耗几天,那些个旗主不定就有人先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