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盘坐在炕上的咸丰缓缓合上林则徐的折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林则徐在折子中奏报,元奇同意以四年税银垫付丰县河工所需工银,这让他甚觉欣慰,这不仅是解决了让他头痛的河工银,元奇的态度也让他满意,用税银垫付这意味着元奇同意照常纳税。
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穆章阿、祁寯藻,他缓声道:“林则徐在折子中提及的捻乱以及京杭铁路分界保护,你们是何看法?”
捻乱,江苏、安徽、河南三省有可能爆大规模捻乱是易知足提出来的,两江总督李星沅之前特意上折子言及,并恳请朝廷允准海军在徐州驻扎五千新兵,这次林则徐又再次提及,什么京杭铁路分界保护,实际上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换汤不换药!
穆章阿略微沉吟,便道:“回皇上,江苏、安徽、河南各省确有不少小股抗粮抗差、贩运私盐的捻匪,但捻匪之间相互没有联系,亦不存在统属关系,除非是生大的灾荒,否则爆大规模捻乱的可能并不大。至于保护京杭铁路,目前言之尚早。”
“皇上。”祁寯藻连忙道:“近些年,江苏、安徽、河南、山东连年灾荒,民生多艰,今年苏北黄河决堤,遭灾范围广,不独是江苏大面积遭灾,鲁西、鲁西南大片地方皆被黄水漫淹,甚至是距离较远的鲁西北也受灾较重,微臣初步预计,受灾人数可能高达千万。
如今,元奇赈灾主要是放在苏北几个遭灾严重府县,鲁西、鲁西南根本就没顾及到,灾民流离失所,四处逃荒,着实不可轻忽。”
受灾人数可能高达千万!咸丰心里一惊,看向穆章阿道:“山东遭灾各府县没有报灾?”
“回皇上。”穆章阿不敢隐瞒,连忙道:“有,山东济宁、鱼台、滕县、金乡、嘉祥等府县皆有报灾,但奴才担忧地方官员谎报妄报灾情......况且朝廷也无银赈灾......。”
咸丰瞪了他一眼,喝斥道:“糊涂!即便朝廷拿不出银子赈灾,也应该减免遭灾府县钱粮......。”
“奴才至罪该万死。”穆章阿连忙磕头道:“奴才是想等着确认之后再奏报。”
咸丰对于河务并不熟悉,也不清楚苏北决堤,为何山东西南甚至是西北会遭灾,他看了一眼祁寯藻,闷声道:“元奇对于山东灾民置之不理?”
“回皇上。”祁寯藻连忙道:“仅是丰北堵筑黄河决口,需银就在五六百万两之巨,况且还要赈济苏北灾民,元奇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默然半晌,咸丰才道:“易知足不是要大举移民南洋吗,山东的灾民让他移!”
移民南洋需要船,就是敞开了让元奇移民,又能移多少?祁寯藻反应极快,连忙道:“皇上,移民实边,需要大量移民的不只是南洋,还有西北。”
“准。”咸丰沉声道:“不论是西北还是南洋,都让他移!”
江宁、长干里,大报恩寺。
大报恩寺是江宁三大寺庙之一,高耸入云直插霄汉的大报恩寺塔则是江宁的标志性建筑,说是江宁的象征也不为过,易知足站在塔下仰望着这座在后世已无法得见,堪称世界奇迹之一的建筑,心里很是感慨,也隐隐有些自得,他记得很清楚,这座塔毁于清军与太平军的战火。
“父亲,这座塔有多高?”尚不到八岁的易思成仰着头问道。
易知足溺爱的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具体有多高,等你以后长大了可以自己动手测量,这不难。”
易思成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咱们上去吗?”
“你可以去。”易知足看了载通一眼,笑道:“我让叔叔陪你上去,登顶去看看。”
听的这话,载通不由的花容失色,连忙阻止道:“成儿不得胡闹,太高了,危险。”
“不怕。”易知足说着吩咐身后的两个亲卫道:“陪他登顶看看,记住,不准背他,让他自己爬。”
听的这话,易思成兴奋的撒开脚丫子就跑,载通忍不住埋怨道:“老爷也忒宠着他了......。”
“这可不是宠?”易知足笑道:“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野的时候,却被你们调教的跟个小大人似的.....。”眼见的载通眼神不对,他连忙打住,笑道:“这寺里种植了不少奇花异草,多是从南洋移植来的,我陪你走走看看。”
到的下午,易知足才陪同玩的累的不行载通母子回到客栈,刚洗漱毕,就有亲卫前来轻身禀报:“爵爷,任安在外求见。”
易知足点了点头,起身来到厢房,见他进来,任安连忙起身见礼,随即递上一封信,道:“有林中堂的急信。”
拆开信看了看,易知足不由的一笑,山东灾民任由他移民,不论是西北还是南洋都可以,看来朝廷是担心元奇不赈济山东的灾民,才不得不允许元奇大规模移民,不过,移民南洋还好说,毕竟这几年下来,已经是轻车熟路,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流程,移民西北可就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是从苏北到新疆,那也是遥遥六七千里,如此长距离大规模的移民,可不是开玩笑,就算有银子,也不是一件轻松事,六七千里,这至少得走三四个月时间,而且如今是冬季,天寒地冻的,不适合长途跋涉。
见他沉吟不语,任安接着禀报道:“大掌柜,洪掌柜报告,说是元奇赈灾运粮船队自九江而下,多次被拦截抽取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