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王气得浑身抖,几乎就要大喊,“我是宣宗亲子、国家郡王”
但是,总算理智未失,晓得此时此刻做如是说,只会招致更多的羞辱,他咬着牙,哆哆嗦嗦的穿上了袍子,然后,花了好大的劲儿,一个纽子、一个纽子的扣上了。{〔〔〔{网{
唉,咱们醇郡王,从小到大,一切起居,都有人伺候,上一回自个儿穿衣服,都不记得是啥时候的事儿喽。
穿好了衣服鞋袜,辫散乱神马的,没人伺候,就无法捯饬了,醇王正在踌躇,图林高声说道:“王爷,这就请吧”
醇王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屋外。
一出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大跳。
外书房的院子里,到处都是蓝色戎装的轩军士兵,火把、灯笼,照耀如白昼,居中的两位,朝服袍褂,翎顶辉煌,看得清楚,是睿亲王和曹毓瑛。
“仁寿,”醇王的声音很大,不过微微颤,“你是来拿我的,对吗”
废话。
“七叔,”仁寿慢吞吞的说道,“奉了旨意,不得己的事情,你老见谅。”
“好,好,好”醇王仰起头来,“哈,哈,哈”
这个做派,是醇王故作豪迈,呃,豪杰之士,“遇横逆之来,遇变故之起”,泰然处之,不都是要“大笑三声”的么
只是醇王的笑声,不但干涩,而且颤抖,听起来,更像是干嚎了三声。
“笑声”甫歇,睿亲王朗声说道,“有旨意,醇郡王接旨”
醇王扬了扬手,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不过,做过这个动作之后,还是颤巍巍的撩袍跪倒了。
睿王取出懿旨,展开念道:“醇郡王卑污阴鸷,欲行不轨着缚送宗人府,勘问明白”
听到“卑污阴鸷”,醇王已经觉得受到了侮辱,待听到“缚送”二字,火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大声说道:“怎么,还要上绑我是宣宗亲子、国家郡王”
还是没有忍住,终于将“宣宗亲子、国家郡王”抛了出来。
睿王冷冷说道:“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就是亲王,也不是没有绑过再说,能不能议亲、议贵,目下也还不晓得,还是那句话奉旨的事儿,没有法子,七叔,你老人家多体谅吧”
亲王也不是没有绑过指的是辛酉政变时候的载垣、端华。
能不能“议亲”、“议贵”,目下也还不晓得意思是,“勘问明白”之后,如果七叔您老人家犯的是谋反造逆的罪,就没法子“议亲”、“议贵”了。到时候,拉到菜市口上,引颈一快,都是可能的,现在上个绑,算什么呀
图林一努嘴,两个轩军士兵上前,将醇王绑了起来。
不过,不是“五花大绑”,只不过将双手反剪,手腕缠上一条牛皮带子,并不如何难受。
“好了,”睿王说道,“七叔请起。”
两个士兵,一边一个,正要将醇王从地上提了起来,醇王大声说道:“我自己来”
士兵看向图林,图林点了点头,士兵放开手,退开一步。
醇王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站稳了,说道:“仁寿,当年,肃顺可是咱们俩一块儿拿下来的,没想到,今天,竟变成了你来拿我这真是哈哈,换了人间了”
顿了一顿,下死眼盯了睿王旁边儿的曹毓瑛一眼,“不晓得,有没有一天”
这句话半途打住,顿了顿,又“哈、哈、哈”大笑了三声,不过,听起来,还是更像干嚎一些。
醇王本来想说,“不晓得,有没有一天,今日同你来拿我的人,又走去拿你”
话到嘴边,自觉如是说法,略失“豪杰之士”的风度,再说,睿王应该也已经可以“意会”了,所以,就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睿王不晓得有没有“意会”,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接他的话头。
这时,曹毓瑛说话了:“王爷,睿亲王和我,还奉有查看家产的旨意,得罪了。”
“查看家产”,就是抄家。
这本来是题中应有之义的,但醇王气往上冲,大声说道:“曹琢如你助纣为虐,总有自己也被查看家产的那一天”
曹毓瑛还没有说什么,旁边的睿王抢前一步,厉声说道:“七叔,慎言你自个儿做了什么,自个儿晓得旨意里对你的不轨,含混其词,并没有明白指出你的罪过这可是琢如的主意”
微微一顿,“你的所作所为,如果明白述进旨意,会是什么下场,自己想不出来琢如尽力替你维持,你倒恶言相向这不是狗咬吕洞宾”
又顿一顿,“你也不看看,今天来拿你的,都是什么人是宗人府吗是刑部吗是步军统领衙门吗再这么着不知好歹,吃了亏,可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