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赶忙赔笑说道:“是,是,臣荒唐!这个……呃,就是皇上出了汗,天时热,衣裳厚,散不及,堵住了毛孔,生了疹子。”
小皇帝松了口气:“你这么说不就结了吗——这么说,果然是不要紧的喽?”
“不要紧,不要紧!”
“那,这些疹子,什么时候可以消掉?”
“呃,皇上服了臣开的药——请问皇上,这是第一次出这种疹子吧?”
“你是太医院左院判,你不晓得?——是,以前从来没有过。”
“是,是,那就——呃,皇上服了臣开的药,臣打包票,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八天,一定就可以消掉了。”
“那都该吃些什么药呢?”
“这个,呃,回皇上,自然是以宣肺解表、清血风热之类的药物为主,譬如杏仁、浮萍、防风、生地、牡丹皮、金银花,等等。呃,请皇上容臣下去细细斟酌。”
小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下去写方子吧。”
方子开了出来,只有杏仁、浮萍、生地、牡丹皮、金银花——没有防风,且分量甚轻,显见小皇帝的症状极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脉案对症状的描述,也是轻描淡写。
还有,杏仁、浮萍、生地、牡丹皮、金银花这几味药,性甘而平,几无任何禁忌,泡茶来喝也不是不行的。
防风嘛,多少还是有一点禁忌的。
按照规矩,太医院的方子,除了在太医院和御药房备案之外,还要抄一份给内务府,现在又多了一个新规矩——抄多一份给钟粹宫。
母后皇太后自然是不懂医术的,所以,负责诊治的太医,得和方子一起过钟粹宫,替母后皇太后讲解。王守正很肯定地向慈安保证,小皇帝的病,不过“疥癣微疾”,不过几天,也就好了,不劳母后皇太后厪虑。
不过,慈安还是来到了太极殿,看到小皇帝果然红光满面,精神甚好,也就放下心来了。
她传了懿旨,皇帝的“疥癣微疾”痊愈之前,“无书房”。还有,这几天,也不必过钟粹宫视膳了。
小皇帝心里大喜:这个“疥癣微疾”,还是很划得来的嘛!
慈安有心亲眼看一看小皇帝身上的“疹子”,可是,嫡子已经长大了,对着嫡母解衣磅礴,已经是不方便了。慈安犹豫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果真是“疥癣微疾”,果真是不要紧吗?
果真是“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吗?
果真只是天时热、出汗多、衣服厚,生了几个疹子吗?
事实上,王守正背的那一大篇医书、开的那个可以泡茶喝的方子,和小皇帝真实的病症,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但是,那篇医书,他不能不背,那个方子,他不能不那样开。
不背那篇医书,就不能显得煞有介事,就未必能叫小皇帝放下心来;不那样开方子——王守仁苦笑:我还能怎么开呢?
他不能不“讳疾”。
王院判的心里,沉甸甸的压上了一块大大的石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