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地方督抚,京里的汉官,因为许庚身的入直军机,也对“援恭”提不起足够的热情。两宫皇太后如此圣明,咱们还和她俩对着干,合适吗?
这也是言路上形不成支持恭王的声势的重原因之一。
非但如此,许庚身入直军机,还在“恭系”内部引起了复杂的反应。尽有不同的看法,有的甚至截然相反。
许庚身是公认的“恭系”,因此有人认为这意味着,两宫只是对恭王“小惩大戒”,天意尚可挽回;这种观点可以摆在台面上,但却不是主流,更多的人认同一种不好明示于众的说法:两宫只想打击恭王一人,罪不及其余。
这样一来,人们的心思就没有办法不活泛起来了!
紧接着,又一个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出现了:两宫派文祥“暂署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之职。
真的非常有趣,恭王被打倒了,但“恭系”的人物却在加官进爵。
当然,也有人把这个视为两宫的“术”,用以分化瓦解“恭系”,大局底定之后,未必不秋后算账。
但这也不是“主流观点”。用这种手段来对“恭系”打马虎眼,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事实上,仔细想想,人家牢牢地掌控着局面,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极少数人想到了两次给关卓凡传旨的钦差都是许庚身,一次上海,一次日本,他们之间,会存在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推动恭王复出的努力。并没有停下来。但也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惇王和醇王。
惇王和醇王都上了折子。而且,都是曹毓瑛的手笔。
曹毓瑛虽然已经有了新的想法,但为两个王爷捉刀,依然尽心竭力。
这两个折子的共同点,都是避过了最要害的“贪墨”这一条,而将“骄盈”轻描淡写成“言语失于检点”。
惇王的折子说这些不恭的举止,“非中外臣民所共见”,意思是家丑何必外扬?
醇王的折子说。由两宫皇太后“面饬”恭王就可以了。
惇王的折子说,恭王“受恩深重,勉图报效之心,为盈庭所共见”。
醇王的折子说,“倘蒙恩施逾格,令其改过自新,以观后效,恭亲王自当益加敛抑,仰副裁成”。
慈禧先看的惇王的折子,再看的醇王的折子。看完了将两份折子摆到一起,又看了一遍。这一遍看完了。推给坐在对面的慈安,格格地笑着说:“姐姐你看,这哥俩像不像在讲相声?”
慈安很吃力地看了一遍,边看慈禧边在旁边给她讲解,看完了,慈安也笑了:“还真有点像。”
惇王和醇王的反应早在慈禧预料之中,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第二天,召见倭仁等大臣,两宫将两王的折子了下去。
慈禧说道:“我也不晓得五爷是怎么回事,今儿个他上折子给六爷说好话,可辛酉年在热河,不就是他说的六爷要谋反吗?到底他哪一句话才是真的呀?”
辛酉年在热河,惇王和肃顺两个人喝酒,都喝醉了。借着酒兴,惇王说恭王要造反,要杀肃顺的头。幸好当时肃顺也是神智不清,这话没真进耳朵里去,没当回事。
惇王差点闯下大祸,祺祥政变后,大家都以为“糊涂王爷”说“糊涂话”,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并没有人去追究他的责任。但惇王从此也不受重用,两宫和恭王没给他派过任何有实权的差使。
慈禧这几句看似随随便便,但极其厉害,意指惇王当年说“恭王”谋反,是借酒盖脸,存心在肃顺那儿陷害恭王。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这个折子写的再好,也是一钱不值了。
倭仁表示,这两个折子,可以“置而不议”。
这可把醇王气坏了。
五哥的折子四嫂已经表了看法,就等于“议”过了;“置而不议”的其实就我这一份折子。你不同意我的看法没问题啊,可你不能“议”都不“议”,这不是欺负我年轻,看不起人吗?